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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越是不經意的述說,證明她心中的傷痛越重吧。
這時,靈芸走進來,畢恭畢敬地說:“ 公主,鄭公公求見。”
“ 讓他進來。”
鄭公公人未到聲先入:“ 夕兒怎麼想起找我這個老東西啦,”
他在見到顏織後明顯愣住:“ 這位姑娘很眼生啊,是客人嗎?”
我挽住鄭公公的手,親昵地說:“ 鄭叔叔,她是顏岳的侄女,叫顏織。”
鄭公公不虧是能待在皇帝身邊的人,瞬間明白我的意思,他的眉頭皺起來:“ 顏岳的事情已經被定為失職,秋後就要問斬,怕是不太好弄啊。”
“ 撲通” 膝蓋砸到地板的聲音,顏織再次跪倒,她亮晶晶的眼睛注視著鄭公公:“ 公公,若能救下叔父,顏織願意終身服侍皇室,公公博學多才,定然知道顏家的醫術是凌國數一數二的。”
鄭公公嘆口氣,卻沒有扶起顏織的意思:“ 我雖然很想幫你,但畢竟牽連的人太過複雜,若貿然放掉顏岳,勢必會引起流言蜚語。”
顏織的眼神黯淡下來,雙手握住的衣擺有了褶皺。
我回頭看一眼凌蕭,他對我搖搖頭。
“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比如說,李代桃僵?” 我咬住下唇,悶聲說。
鄭公公凝視我許久,臉色沉重:“ 公主想幫顏太醫嗎?”
“ 畢竟顏太醫之前也替我治過病,人要懂得感恩不是?”
鄭公公半是褶皺的臉綻放出山茶花般慈愛的笑容:“ 既然如此,顏姑娘起身隨我見皇上吧。”
顏織驚訝的抬頭,隨後驚喜地蹦跳起來拉住我的手:“ 謝謝你,叔父有救了。”
“ 恭喜你呀。”
鄭公公打斷她:“ 先別高興太早,隨我見了皇上之後再說吧。”
顏織稍微克制自己的喜悅之情:“ 我現在就去準備,多謝鄭公公。”
目送他們走出落陽宮,我回頭對凌蕭說:“ 鄭公公突然想明白肯幫顏織,真是太好了。”
凌蕭雙手環抱倚在牆壁上,他滿含笑意的看著我,眼睛深處有夜晚貓眼般的綠光一閃而過,那似乎是嫉妒。因為太快,只讓人覺得是錯覺。他的唇角勾起:“ 你真以為是鄭公公突然想明白了?”
“ 你怎麼了?” 我關心道。
“ 沒什麼,” 他自嘲的笑笑:“ 顏岳在宮中行醫已有十年,他並非一點人脈都沒有,這些日子請求寬恕他的人實在太多,其中也包括我,可是沒有任何人能讓父皇鬆口或者讓鄭公公求情。”
“ 說不定是因為你們求情的人太多,所以他們才在我這裡順坡下驢呢。” 我笑,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 身為一國之主,想救人的話何必等到現在,明明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偏偏要等到你開口。承認吧,凌夕,你擁有的是我們其他兄弟姐妹窮其一生也絕不可能得到,而這些也是我們渴望的。”
“ 我,”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剛才他沒有開口說話,恐怕也是知道鄭公公絕不會答應,可是他所以為的一視同仁就這樣被打破,他心裡也明白,鄭公公若是沒有皇上關於我的指示絕不可能擅自作主。他不過也是十幾歲的孩子,就算平常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心底對自己父親的愛肯定是充滿期待的。可這一切,都怪我,
“ 我跟你開玩笑呢,想不到你還會有這樣愧疚的表情,就算沒了你父皇也不會多看我一眼,我又怎麼會因為永遠得不到的東西來換自己已經擁有的呢。不管何時,你都絕對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又恢復成陽光少年。
“ 當然,小莒不在這個列表內。” 他補充道:“ 小莒和你就如我的左心房和右心房,缺少哪個都不行。”
我斜眼看他:“ 想不到小哥哥真會撩。”
“ 撩?”
“ 我誇你呢。”
“ ……哦。”
庭院裡的梧桐長勢喜人,前人曾吟詠: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在這裡得見如此高潔之物不由使人產生附庸風雅之感。十天後我才再次得到顏織的消息,據刑部調查,原來當天是他的小徒弟抓的藥,顏岳無罪開釋,辭官退隱,和顏織回了家鄉。
六月的天氣艷陽高照,我卻不由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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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一本書坐在樹蔭下,帶著暖意的風讓我有些昏昏欲睡,迷糊中手減小了拿書的力道,紙張從手中滑落砸在地面上,驚起我一身冷汗,瞌睡也被驅散。
我拍拍臉,餘光掃到靈芸兩手交叉,食指伸出壓在唇上,眼中有些猶豫。我問:“ 有什麼事就說吧。”
靈芸嚇了一跳,唇角微抿:“ 二公主已經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了,公主可要見見?我之前就對她說公主在小憩,可她偏要等著。公主,你看,”
“ 她要等就讓她等吧,我今天不想出宮,我要回去睡一覺。”
“ 公主,她會不會借題發揮傷害到公主呀。” 靈芸的擔憂不無道理。
我冷笑:“ 隨她的意,只要她有點腦子就該知道怎麼做。”
我起身抱住書準備回到自己的臥房,門口的方向款款而來一個出塵少女,她坐在我剛讓開的位置,滿臉膚淺的歉意以及能輕易看出的得意:“ 妹妹,抱歉,我身體虛弱,又等你這麼長時間,實在累得不行,還請妹妹讓我休息片刻。”
“ 守衛的士兵怎麼回事?這裡是誰都能進來的嗎?” 原本我這裡的警備很是鬆懈,自從發生我差點被□□的事情後,落陽宮莫名其妙多了許多守衛,進出必須展示令牌。其實這不用說也知道是凌戈做的。
凌瑤臉色一白:“ 妹妹別怪罪他們,之前妹妹送我一個令牌,我一直沒來得及來看妹妹,還請妹妹不要生氣。”
我突然想起來,那時候進出必須查看令牌,我想著蘇桑要是有什麼事需要找我就給過他們一塊。
“ 凌瑤公主是不是忘記什麼?” 我俯視著她,就像天神俯視螻蟻般的子民:“ 我曾說過,我和凌瑤公主並不相熟,現在你坐在我的位置,還口口聲聲叫我妹妹,到底所為何事?”
凌瑤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她站起來,不經意間,手在小腹上稍作停留:“ 是我逾禮了,還望長公主不要怪罪,這是我和秦黎大婚的請柬,我希望長公主能來。”
我看一眼靈芸,她領會我的意思,接過凌瑤從袖中掏出來的紅色紙張,我說:“ 東西收到了,至於去不去得看我有沒有時間,你可以走了吧?”
“ 那我這就告退了。”
“ 等等。”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隻手。
“ 這是?” 她疑惑不解。
“我既然和凌瑤公主並無深交,那公主拿著我寢殿的令牌未免不太合適。”
凌瑤晃了一下,拿出鑲金令牌放在我手上,冷嘲熱諷:“ 你為了一個秦黎就要和我絕交,我真是看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