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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荒頓住,他的臉因回憶過往而微微有些扭曲。我直視他,說實在的,我不信八歲能有什麼感情。
“ 姜小姐多慮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還是不要提了,若讓我的夕兒誤會可就不好了。” 赫連不再停頓,徑直走上馬車。
馬兒跑起來時,我下意識從被風吹起的簾幕下看向雪地中的少女,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和我對視,她的眼裡忽然露出一種癲狂,仿佛那刻找到了挽回所愛之人的方法。風停了,簾幕落下,我忍不住打個冷戰。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馬車在山間行走,路途有些顛簸。不知走到那裡,外面人聲鼎沸起來,赫連說:“ 你不問我?”
我有些走神,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問什麼?”
他定定看著我,我猛然想起來:“ 沒事,每個人都該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你想告訴我便說,不想說就算了,沒什麼的。” 我才不會承認自己根本不想知道他八歲時就有初戀情人的事情呢。
“ 我和姜雨思是青梅竹馬,她的父親大將軍常年在外征戰,她便在皇宮長大。那時我因為聰穎深得夫子喜愛,可這讓其他人開始排擠我,當時只有她肯跟我說話。我雖然表面煩她,心裡卻早已把她當成朋友。後來幕凌兩國休戰,之間為了保證互不侵犯的條約,互換皇子以示誠心。父皇深知我與姜雨思感情深厚,便讓她陪我同去凌國。” 說到感情深厚時,他明顯猶豫了一下。
我假裝沒注意說:“ 然後呢?”
“ 姜雨思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她哭著求我,說讓我放過她。我答應了,懇求父皇讓我一人去凌國。”
我撇了撇嘴:“ 看來,她雖不願意跟你有難同當,卻很樂意和你有福同享。”
他掀開簾幕的一角,打量這座繁華的都市:“ 也許老天是為了讓我遇見你,所以不讓她與我同行呢。”
我的臉一紅,或許真是這樣也說不準呢。
婚禮如期舉行,我原以為幕國怎麼說也是三大國之一,婚禮也不會差,可是到場的卻只有寥寥數人,贈送的禮物也少的可憐。皇上坐在首位替我們主持完婚禮後,他讓我們稍作休息再出來迎客。
赫連的臉色沒絲毫變化,我自然也不會有意見,畢竟我其實不太喜歡人多了。
到了新房,赫連挑去我的蓋頭,只說了一句,讓你受苦了,便要出去陪酒。
我心道,又沒人陪誰喝酒呀?
不過,我實在太累,就先睡了。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太子赫連宸回朝,所有大臣全都去迎接這位功臣,也就沒法參加我們的婚禮。而赫連陪的酒自然也是祝賀這位太子殿下。
早起晚睡習慣了,在床上掙扎許久才能起床,皇上皇后心慈,准許我前三日不必端茶倒水,可今天必須要去。
讓琉兒替我梳好頭髮,我便領著她往皇后所在的長秋宮走去,等我到時已經有了一眾女眷,大概是皇妃們和公主們。雖然我一個都不認識。
“ 喲,這不是二哥的皇妃嘛?想來這幾日哥哥折磨皇嫂太厲害了,所以這些天都還沒朝拜母后吧。” 穿粉衣的小姑娘應該是個公主。
想不到他們幕國這麼開放,這些話都說的出口,但我總不能說赫連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都沒碰過我吧?我冷冽一笑:“ 妹妹說笑了,夫君對我很好。”
“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呢?” 又一個女人湊過來:“ 你這皇嫂可是無趣得很吶,對吧?四姐。” 又是一位公主咯。
“ 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要逗弄你們二嫂啦。當心二殿下知道該找你們麻煩了。” 兩個小公主聽完,瑟縮了一下,跑去調侃其他人了。
直覺告訴我,這個女人和在場其他人不是一個級別的,她穿著百鳥爭鳴長裙,優雅的氣質一覽無餘。上挑的眼冰冷寒徹,柔和的臉龐無法稀釋那種冷分毫。
“ 多謝姐姐。” 我心中警惕,面上擺出一副被她感動的樣子。
“ 小四和小五最愛看那些話本子,妹妹千萬別介意。” 她的臉紅了紅,我立馬瞭然。
“ 無妨,我並不介意。”
“ 說起來,妹妹前幾日大婚,做姐姐的還未送禮物,這樣吧,我這手鐲就送給妹妹了。” 她從手腕處脫下銀鐲子,上面鏤刻著梅花,花瓣間的間隙填滿黑色污垢。
我抬頭看她,國色天香的容顏也掩蓋不了眸里的陰寒。我受寵若驚地擺擺手:“ 姐姐客氣了,妹妹怎敢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她的眼一瞪,嗔怒道:“ 妹妹可是嫌棄這個鐲子。”
喲呵,還來勁了,看來不收是不行了,好吧,我就看看你到底耍的什麼把戲。
“ 那妹妹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戴在手上才發現銀鐲子上雕刻著十二朵梅花,每一朵花的花蕊部分鑲嵌著一顆藍寶石,就我這幾年在皇宮收禮的經驗,這鐲子絕對價值連城非同一般。
唔,她不會等會要污衊我偷的吧。我抬頭環顧四周,沒有一人注意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我心頭“咯噔”一下。
“ 皇后娘娘駕到。” 尖銳的嗓音把我嚇了一跳。
身邊穿的奼紫嫣紅的環肥燕瘦紛紛跪下,我也跟著跪倒在地。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女搭在一個少女的手上緩步走來,她掃視全場,聲音洪亮:“ 都起來吧。”
“ 是。”
“ 本宮聽說太子妃和荒兒的妃子也在這,過來給本宮瞧瞧。” 皇后坐在上位,單手托住下巴,另外一隻手把玩佛珠,她身邊的少女跪在榻上替她斟茶。
我抬頭看去,渾身忍不住打個哆嗦,皇后身邊的少女是姜雨思,而站起來的太子妃竟是剛才跟我攀談的女人。這之間不會有什麼聯繫吧?
這太子妃好像是朱太尉家的嫡長女朱姿榕,自小琴棋書畫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她家姨太眾多,每年死去的年輕女人多達十數個,能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必有她過人之處。
“ 咦,今日怎麼沒戴你的銀鐲子?” 皇后拉著她的手聊了一會天,放我站著像個柱子似的,突然她像發現了什麼。
朱姿榕低下頭,明目張胆地瞟我一眼。我去,我就知道,該來的逃不掉。
“ 哦,荒兒的皇妃,你可知道姿榕的鐲子去哪兒了?” 皇后緊緊盯著我。
我正要說話,朱姿榕慌張道:“ 不管妹妹的事,是我借給夕兒妹妹的。”
“ 胡鬧!” 皇后猛拍桌子,下面的人抖三抖:“ 那是給太子正妃的祖傳寶物,怎能隨意借出!就算小妮子不懂事硬要找你要,你也不可為了妯娌感情而借出,你給我跪下。”
我上前一步,將鐲子放在她們之間的桌上:“ 皇后娘娘怕是誤會了,太子妃姐姐非常想送給我,但我向來秉承不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斷然拒絕了姐姐。奈何姐姐太過熱情,我只好先收下再找機會還回,既然這鐲子如此重要,那便現在完璧歸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