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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只排列了表面,米粒仍形成一個規則的白色半球,堆在碧玉飯碗中,乍一看還挺漂亮。
但違和感太重,細看幾眼,便讓人有點兒噁心,仿佛看到一碗密密麻麻的蟲卵。
那情景,簡直能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發狂。
陳皮看了看碗中飯粒,當即一臉崩潰地扔下筷子,想拔刀和雲淵打個痛快。
雲淵哪能如他所願,一把將他按住,下一瞬間,一道充滿驚恐的聲音突然在樓梯口響起。
“這是何物,竟如此噁心!等等,那是飯碗?!”
是什麼人如此可怕,竟然吃這種東西!
語調拔高,聲音瞬間劈開一個叉,可見說話之人內心何等惶恐。雲淵尋聲望去,還未看清來人模樣,便見一道火光閃過,頃刻在他面前飯桌上炸開。
碧玉碎裂聲響起,飯粒為火舌吞噬,竟是來人出手如電——
乾脆利落炸了飯碗。
“光天化日、大庭廣眾,是何人竟敢如此荼毒他人雙目!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來者高聲道,“我道是誰,原是陳皮你這蠢貨!”
此人顯是識得陳皮,雲淵一愣,陳皮那群狗腿子倒率先反應過來,呼啦啦將陳皮護在身後,齊聲向對面喝問起來。
“你又是何人?有種便報上名來!”
仿佛是被這話驚醒,陳皮一聲哀嚎:“啊!本少爺的飯!”
雲淵:不,那是我的飯。
總覺得劇情發展哪裡不太對,雲淵眯眼看著來人,發現他也是個少白頭不說,還扎了個小辮子,心中瞬間升起不妙預感。
這人怎麼和陳皮形象那麼相似?
果然,母星那地方風水多半有問題!
來者哪知雲淵在想什麼,不過他認識雲淵,也知雲淵與陳皮有些嫌隙,目光在雲淵面上溜了一圈便收了回去,向陳皮報上姓名,言稱自己叫做葛根。
聽到這個名字,陳皮瞬間如醍醐灌頂,怒道:“你便是那個故意模仿我的葛根?!”
葛根道:“呸,爺爺這少白頭是天生的,分明是你個小兒模仿爺爺我!”
兩人視線相碰,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強迫症與密集恐懼症在此刻碰撞出火花,下一秒,兩人同時出手,兩柄快刀瞬間襲向對方。
光影交錯,刀鳴聲聲,葛根境界更高,不消片刻便占據上風。
陳皮那群狗腿子見狀,馬上扔下雲淵,敬業地衝上去給陳皮掠陣。
別說,陳皮和葛根兩人境界不怎麼樣,但作為菜雞,互啄起來倒算得上熱鬧,一時間吸引了不少人暗搓搓圍觀。
雲淵看兩人刀法形似神更似,輕輕嘖了一聲,對他家師尊的腦抽程度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他這大概真是觸發了隱藏劇情。
想像自家師尊那一拍腦袋一個坑的德行,未免自己也被腦抽光環輻射到,他乾脆不發一語,只一邊吃菜喝茶,一邊興趣盎然地看起戲。
正當他看得開心時,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有人來了。
雲淵抬眼一掃,發現來者乃是一名俊朗男子,此刻含笑而立,眉目間滿含疲憊,身體明顯不太好。不過他氣質極佳,僅是脊樑挺直站在那裡,便顯出一身清潤風華,將滿面病色生生掩了下去。
雲淵:哦豁,一個有故事的人?
他見雲淵目光掃來,一聲雲弟在舌尖百轉千回,想到自己如今身份,終究未曾叫破,只掩唇咳嗽兩聲,拱手向雲淵道謝。
“在下此來,是為感謝道友救命之恩。”
他將救命兩字說得輕快,語氣還稍含幾分戲謔,顯然是在誇大其詞,頗有搭訕之嫌。但由於他目光清亮溫潤,這番舉動全無孟浪之意,絲毫未讓雲淵反感。
見他輕咳不止,宛如風中一朵瑟瑟發抖的小白花,雲淵即便覺得有點兒怪異,還是伸手請他先落座再說。
他又向雲淵拱了拱手,致謝後方才坐下。
面對這等仿佛風一吹就跑的病弱人士,雲淵連語調都下意識低了幾分,聲線染上一抹輕柔。
他問道:“道友剛才為什麼說我對你有救命之恩?”
病弱男人壓下喉間喑啞咳聲,方看著陳皮說道:“此事還要從那位名為葛根的散修說起。”
葛根此人雖是個散修,卻因一手刀法在風清城中小有名聲,常常被人與陳皮一併比較。他心高氣傲,每次聽到有人斷言他素喜模仿陳皮,心頭便憋著一口惡氣,暗中發誓遲早有一天要讓世人看清誰才是假貨。
他知道陳皮背靠大家族,在兵刃方面他占不了優勢,早早就想打一把好刀。
病弱男人道:“他囊中羞澀,在下手頭尚算寬裕,故而……”
兩人當時看中同一件器胚,店家便直接足款賣給了男人,以致葛根在不甘心之下糾纏上他。
雲淵莫名覺得胃疼:……這種飛來橫禍的套路是不是有點兒眼熟?怎麼有種點家男主要被殺人奪寶的既視感?
男人見雲淵板起臉來,眸光愈顯溫情脈脈。
“葛根跟蹤在下已有一段路程,若非被道友那——”他語氣微妙地頓了下,接著道,“刺激到,恐怕還不會顯露行跡,與陳二公子大打出手。”
不和陳二打起來,葛根必會犯在他手上。而他又不是什麼好人,屆時起了衝突,葛根那條小命多半就保不住了。
因此他感謝雲淵救命是真,但這個命麼,自然不是他的。
這話男人未說全,只衝雲淵眨了眨眼,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雲淵收到信號,眼神一下微妙起來:殺人奪寶,結果對方扮豬吃虎,瞬間反殺?這個套路簡直太眼熟了好嗎?!他師尊腦子現在還好嗎?母星那邊的風水是不是又出了問題?
不過你哪位?連名字都不敢說,誰跟你盡在不言中!
眼睛抽筋請去就醫,不要放棄治療謝謝!
想到對方噼里啪啦說了這麼一大堆,卻從頭到尾沒提過名字,雲淵冷冷瞥向男人,忍不住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男人見雲淵斜睨過來,完全沒接收到他的不滿,心頭反而像被小刷子刷過一樣,輕癢又細又軟,整個人都快被這一瞥激得燒起來了。
他眼神一飄,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真、真是的,突然又拋媚眼,太過分了!
本來雲淵見他十分端得住,還有些驚奇,目光不由自主多往他面上轉了兩圈,但在驀然發現此僚耳根竟然有些發紅時,心中警鈴瞬間大作。
這熟悉的眼瘸,這莫名其妙的害羞反應,又一朵爛桃花?!
又或者,這真是反派抓緊機會上門了?
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開始琢磨,是該乾脆直接撂下這人去和陳皮打賭好,還是先打這傢伙一頓再去和陳皮打賭好。
畢竟反派麼,遲早得和他互啄一頓。
大約也是感覺到雲淵情緒不好,男人眼神飄忽了片刻,很快重新沉靜下來,一翻手取出一個儲物袋,送到雲淵眼皮子底下。
“道友卻是幫了在下大忙。在下身子骨不大好,著實不願與他人多起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