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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容貌秀美,是許長宗幾位夫人中長相最好的。她的女兒許梓穎隨了她,而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許辭面對這張臉確實說不出的厭惡反感,恨意叢生。壓制了許久,他將這股恨意壓下去後才向著屋內踱步。

    許梓建和許梓玉是妾室趙氏生的一對龍鳳胎,年紀比許辭小一歲。

    兩人性子隨了趙氏,都很是溫吞,安安靜靜端坐在那裡,腰挺得直直的,卻把臉埋在胸前。

    見許辭走進來,幾人才停住笑聲,許老太太一臉的慈祥:“梓清,回來了,快洗洗手過來坐下。”

    母親林氏旁邊有個空位,是給自己留著的,許辭笑著道了聲“好的,奶奶”,便隨手脫下毛領大氅,遞給身後的念白。在婢女端過來的洗手盆中洗了洗手,又用毛巾擦淨後才去王氏的下座坐下。

    許辭坐罷,許長宗才吆喝著上飯。

    下人魚貫而入,將還冒著熱氣的飯菜依次擺放在桌上。

    許老太太自小過的是窮苦日子,提倡節儉,十個人的飯桌上,只擺了六菜三湯。

    席間,王氏不停給許辭夾菜,許辭眼前飯碗片刻間就堆成了個小山丘。  

    許辭的眼前開始被霧氣暈染的模糊,他吸了吸氣,把眼淚又憋了回去。

    母兮生我鞠我,長我育我,出入腹我。

    然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這種溫情自打母親鬱鬱而終之後,他便再不曾感受到。

    今日算是他重生之後,第一次真正地再見這一大家子,物是人非,只剩一聲嘆息。

    許梓穎殷勤地為老太太夾了一筷子素菜,“奶奶,孫女再給您接著講?”

    許老太太欣然接下菜,“等吃完飯你到我房中再講吧,老太太我年紀大了,怕一個忍不住,笑出來可就出糗嘍。”

    許梓穎笑嘻嘻應下,“奶奶說的極是,是梓穎想的不周。”

    林氏見女兒這麼討老太太歡心,很是欣慰,拿眼斜瞟了一眼對面自始至終沒說過話的王氏一眼。

    哼,我的兩個孩子各個比你的強,你瞧瞧自己的兒子女兒,一個是混世魔王,一個是個假小子、沒個大家閨秀的樣。

    不過是占了先機,才當了這正妻。

    林氏在桌下用腳蹬了蹬旁邊坐著的楊氏,楊氏心中一嘆氣,從飯碗裡抬起臉,笑道:“大小姐方才講的笑話著實逗人,大爺若是在這兒,還指不定笑成什麼樣了。”  

    每次壞人都讓她來做,不就是吃准了自己沒個孩子,無依無靠的,好拿捏嗎?

    本來極佳的氛圍因為楊氏的一句話弄得又凝重起來,許老太太有些不太高興,她拉下笑臉,嘆了口氣,“我們在這裡有說有笑,梓涯卻在房中獨自受罪。”

    許辭默不做成,低頭慢條斯理地吃著王氏夾過來的飯菜。

    許長宗笑著打圓場,“梓涯素來孝順,要是知道母親這麼記掛著他,心中必定愧疚不已。母親放心,梓清昨日答應今日入宮求太子請太醫過來的,是吧,梓清?”

    用繡帕擦了擦嘴角,許辭好整以暇地望向許長宗,“太子殿下應下了,下午就該有信兒從宮中傳來了。”拐了這麼大的彎,就是為了問他這句話啊。

    只是等太醫來了,林氏你可別後悔就行。許辭在心中默道了一句。

    眾人皆是舒了口氣。

    不是沒有臣子受到太醫的診斷,只是那都是威望頗高的重臣,而一個區區四品禮部侍郎的庶子可以有幸得太醫診治,那簡直是天大的恩情。

    許老太太慢悠悠喝了口湯,看了看四周,道:“如今進了臘月,也不知道梓嫻這孩子什麼時候回來。”  

    許梓嫻是許長宗一個通房丫頭生的孩子,那通房丫頭命薄,生梓嫻時難產,就只留下了這麼個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王氏看她可憐,就收到自己的名下。

    可這孩子自幼便不似大家閨秀一樣喜歡琴棋書畫,反而更喜歡舞刀弄劍,愛好拳腳功夫。

    王氏也說過她幾次,梓嫻不聽,她也就隨她去了。

    許長宗可不許,他堂堂恩科文榜眼,四品侍郎,生了個女孩子居然像個假小子。許長宗甚至為此關了她好幾天禁閉,也打過幾次,梓嫻依舊如故。

    三年前,太白山上的一位隱士高人偶遇梓嫻,驚喜她骨絡清奇,實乃練武奇才。

    遂請求許長宗,將梓嫻帶到了長白山修行,只每年過年才回家一次。

    一提起梓嫻,許辭對許梓穎的恨意又重又涌了上來,就是這個惡毒女人,設計害死了梓嫻!

    第7章 打臉林氏

    梓嫻去長白山修行,每年臘月回家一次,如今還有一個月便是年關,許老太太這才問了這麼一句。

    許長宗不待見許梓嫻她也是知道些的,這孩子命苦,自小沒有親娘。小小年紀,又太過特立獨行,家中容不得她,便隨人去了終年積雪不化的長白山。  

    畢竟是許家子嗣,她還是有幾分掛念的。

    “母親放心,”許老太太是個心善的,王氏很是尊敬她,“月前曾收到她的書信,估計還有幾天便回家了。”

    許老太太欣慰地點點頭,“那便好,那孩子在外面定吃了不少苦,她這次回來媳婦你可要好生照顧好她。”

    “媳婦省得,她是我的女兒,我不心疼誰心疼。媳婦這一年裡掛念她的很。”又快一年沒見了,也不知梓嫻出落成什麼樣了。

    許梓涯的怪病過了一天時間,喝了百糙堂的藥,也沒有絲毫起色。

    王太醫是下午未時來到許府的,一聽太醫院中德高望重高的王太醫親自來訪,饒是年邁的許老太太也出門相應。

    因為病人不喜人多嘈雜環境,而且病氣本身大家都很避諱,旁人也沒有出來迎的。

    只有許老太太、許長宗和林氏外加丫頭翠屏恭恭敬敬迎著王太醫進了許府。

    當時許辭還在睡夢中,就被念白念孝從床上拖了起來。

    許辭本來還迷迷糊糊的,乍一聽王太醫來了,“蹴溜”一下床上蹦起來,“哼哼,這麼好的一齣戲,怎能缺了我這個看戲的。”  

    急急匆匆穿戴好就出了門,湊進了他們這一堆人里。老遠看見許辭,王太醫才露出了來到許府的第一個微笑,“許少爺來了。”

    白皙如雪的粉嫩臉頰透著粉嘟嘟的紅色,許辭身材有些胖墩墩地,一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耀眼明亮,他行了禮,“晚輩見過王太醫。”

    王太醫已有五十多歲,頭髮鬍子灰白,算是太醫院中資歷頗深的老太醫了。

    許長宗等人一開始也沒抱多大期望,便是能請動太醫院的太醫,也不過是些年紀輕、資歷淺的。卻沒想到來的竟是太子殿下的御用太醫王太醫,林氏喜不勝收。

    許長宗此次對許辭那是頗為滿意,看來他也出了力,竟能說動太子請這位老太醫前來。

    王太醫和許辭打了招呼後,也不和其他人多客套,沒說兩句話就直接去了許梓涯房中。

    屋中是一股噎人的悶熱腥臭味道,許辭忙用帕子捂住口鼻。王太醫素來為陛下和太子這些高貴的人診治,性子就有些傲慢,見此情景,不禁青筋暴起,怒喝一聲:“為何不打開窗門,通風去燥?!”

    王太醫的官位是從五品,位在許長宗之下。但許長宗今日為了許梓涯只能躬身解釋道:“太醫有所不知,愚子幾日前曾掉到湖水中,受了風寒,昏迷數日。百糙堂里的孫大夫看後說要用暖爐烘烤屋中,才能蒸掉他體內的濕寒之氣。”  

    “愚昧!愚蠢!”王太醫很有醫德,屋內味道雖不好聞,他也沒計較什麼,罵了兩聲便提著藥箱走到許梓涯床前。

    許梓涯已是醒了,他渾身一片紅紅的浮腫,臉看不出之前英俊的樣貌,明亮的眼睛也被極度浮腫的眼瞼蓋住不見蹤影。他表情扭曲,很是驚懼,“神醫救救我。”

    王太醫診了一會兒脈,突然一甩袖子,也不理會周圍這些人,將腿邊的暖爐一腳踢倒,發出“彭”地一聲巨響,“若是還想要這小子的性命,趕緊把這些玩意都撤了去!把窗戶都打開!”

    許長宗不敢不從,趕緊使個眼色讓林氏命人把東西都給撤了出去。

    門窗一開,屋外清慡微涼的風颳進來,將屋內濕黏燥熱的臭氣帶出去不少,屋內瞬間通暢許多,王太醫繼續板著臉開啟毒舌模式,“愚父!庸醫!此子身體好好地,哪裡有什麼寒氣入體了!倒是我瞧著,這幾日還沒少吃各種補藥,身體已是火毒攻身,你們這些蠢蛋不給他吃些敗火的藥物,居然還端著暖爐在這裡烘烤。”

    許長宗臉色陰晴不定,卻只能低著頭挨訓,一聲不敢吭。  

    王太醫罵舒慡了,才轉頭問向許梓涯:“你這病是何時開始的?”

    許梓涯似抓到了救命糙一般,“昨日午時過後,就開始突然這樣了。”

    “昨天一天你房中可添過什麼你平時沒碰過的東西?或是飛進來什麼昆蟲活物的?”王太醫手背在身後,踱著步子圍著屋子轉了一圈,像在搜尋什麼東西,“你可莫要隱瞞老夫一分一毫。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你的隱瞞,或許就會要了你自己的小命。事無巨細,要講清楚。”

    許梓涯遲疑了片刻,終是咬咬牙,道,“昨日巳時左右,不知從哪兒跑進來一隻野貓,一進來便撲到晚輩床上上躥下跳,趕它不走。過了好一會兒,晚輩費了好大勁,才逮住把它扔了出去。”

    許長宗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眼中晦暗不明,眼神陰寒冷酷。他若到現在還不懂其中門路深意,那他的文榜眼便白考了。

    若是許梓涯一直在昏迷中,他又怎會感知到有貓進屋。若是虛脫無力,又怎有體力將矯健靈活的貓抓住。

    剛才王太醫也說了,許梓涯並未受什麼濕寒之氣,掉水是真,這凍傷昏迷卻該是假了。又思及這幾日林氏在自己枕邊吹得耳旁風,登時氣的內火直往臉上躥。  

    林氏不斷地自怨自艾,不斷地為庶子鳴不平,又慫恿他責罰許辭,還出了讓他連罰王氏閉關、摘了她主家之權的主意。

    這兩個混帳東西!居然聯合起來騙他,誣陷了許辭,還要借他之手打壓王氏。

    還有那百糙堂的孫大夫,怕也被林氏給收買了去,幫著他們欺騙自己。

    簡直是將他這個家主玩弄於鼓掌之中!這一對賤人!

    王太醫聽許梓涯所言,又想起剛剛許長宗才說的許梓涯落水昏迷一事,心下頓時明鏡一般,他嗤笑一聲,“小人多作怪。”

    林氏臉慘白慘白的,哆哆嗦嗦退到角落裡。

    “將這孩子抬到一間乾淨的屋子裡,開窗通風,這是藥方,”王太醫開了一張方子,遞給許長宗,“照這個方子去抓藥。一日兩次,巳時和未時飲用。三日後,此病可祛。”

    許長宗又是一陣謝過,趕緊將方子交給了林氏的貼身丫鬟翠屏,冷道,“還不快去抓藥,記住,別去百糙堂抓!”

    翠屏一陣顫抖,應著匆匆退了出去。

    他現在得知愛子許梓涯可以痊癒,卻沒有了幾分欣喜之色,有的是對林氏和梓涯的埋怨和怒意。  

    王太醫一來便是風風火火的看病,也未曾好好休息。他如今將王太醫迎進客廳,備上了家中最好的信陽毛尖。

    信陽毛尖細長圓潤光滑,香氣高雅,味道鮮濃甘慡。

    品了幾口,王太醫的心情這才舒緩了下去,不似方才看病時那般激憤。

    他素來心直口快,就對許長宗勸解了一句,“許大人,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陛下平日裡對你可是極為倚重。可若是得知此事,焉能重用於你?”

    “是,是,王太醫提醒的極是,是許某平日裡疏忽了。”許長宗頓時臉色煞白,忙低下身子,“還望太醫多多擔待,回宮之後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幾句。”

    “大人這一禮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只是個看病的。此次下官是受太子殿下的鈞旨而來,今日之事不會告知任何人,許大人可要好自為之。”王太醫灰白的鬍子抖了抖,就將毛尖一口飲盡,一臉亢奮地衝著許辭笑。

    許辭抹了兩天的生肌肉骨粉,屁股已經好了很多,坐著都感覺不到疼痛。

    察覺到王太醫笑的眉彎胡翹地,他打了個寒顫,往後縮了縮身子,這屋內暖爐暖烘烘的,怎麼感覺絲絲涼意。  

    王太醫笑容可掬:“許二爺,我聽聞太子殿下前日給了您一瓶專治外傷的奇藥。”

    許辭嗯嗯點頭:“回王太醫,是有這麼回事兒。”

    王太醫笑得更甜:“我還聽說許二爺前日走路都困難,連坐都不敢坐。今日看來,這藥果然神奇。”他指的是許辭今日活蹦亂跳,都可以坐下了。

    許辭心如明鏡,忙捧道:“晚輩知此藥神奇,可卻又甚是稀少。若是王太醫您能研究出此藥配方,那何嘗不是一件造福世人,功德無量的美事啊!”

    “此話當真?!”王太醫喜不自勝。

    “那是自然。”說著許辭走到王太醫面前,從袖口中取出了生肌肉骨粉的藥瓶。

    藥瓶只有手心那麼一小瓶,青花瓷的,易碎。

    王太醫見狀眼中光芒大盛,他趕緊坐起身,從身邊藥箱裡取出一個空瓷瓶,接過生肌肉骨粉的藥瓶,小心翼翼用竹籤撥弄了一小點,弄到了空瓷瓶中。

    裝好空瓷瓶,王太醫將生肌肉骨粉依依不捨地還給許辭,“許二爺好福氣,得太子殿下如此厚愛。”

    “那是,也不知晚輩前世積了什麼德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相視一笑,王太醫得了生肌肉骨粉的藥粉,也不再多做逗留,又叮囑了幾點許梓涯的注意事項,便匆匆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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