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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恐怖的景象突兀撞進眼前,許辭渾身一抖,努力穩住身形。

    一個寬大的手掌從身後附在許辭眼前,一個呼吸間,許辭便感覺自己被圈禁了熟悉的溫暖懷抱中。

    李昊琛拍著許辭後背心疼地安慰道:“我們這就出去。”

    說著也不管什麼再查看這屋,便側攬著許辭將他帶到了街道上。

    李昊琛圈住許辭,手撫著他油亮的烏髮,問道:“還好嗎?”

    許辭畢竟活得久了,心理承受能力強。如今能順其自然窩在太子殿下懷中,他便撒了個小謊,“被駭了一下,如今心口還直跳。”

    李昊琛不疑有他,將許辭摟的更緊:“乖,不害怕。人死之後,剩下的只是些腐肉罷了,雖然面目猙獰,卻無甚可怕。”

    許辭低低“嗯”了一聲,心滿意足地回抱住李昊琛。

    兩個人你抱著我我抱著你,心中皆對對方執念頗重卻俱都不敢道出。

    探查完了的顏四和公孫御二人,出來便看到兩人互相抱得緊緊的,周身的氛圍怪怪的。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打擾二人,自發地向著下一間而去。

    等顏四、公孫御查探了三間出來,兩人還在像個連體嬰兒一般緊緊摟在一起。

    公孫御實在看不下去咳嗽了兩聲,許辭才不情不願抽身出來,嘟嘴道:“我已大好了,主子。”

    公孫御這才走上前一抱拳,稟告道:“主子,第三家有一對夫妻和子女。”

    李昊琛點點頭,“好,走去問問。”

    第三家茅糙屋看著都比前幾家要好上一些,房門雖是補了好幾次,卻也是嚴嚴實實。

    屋內一個破破爛爛的木桌兩旁正做著一男一女,男的手裡捧著盆牡丹花,女的懷中摟著一個五六歲大小瘦骨嶙峋的小姑娘。

    那花盆中的牡丹花顏色非是一般的艷粉嬌白,而是通體紫黑,竟是一盆稀有的牡丹珍品——冠世墨玉。

    遠處搖籃上一個小嬰兒正“嚶嚶”啼哭不已。

    一男一女分庭抗禮,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見方才已走的人又倒了回來,男子抱著花便衝過來,對著顏四道:“這位公子,您就收下這丫頭吧。這丫頭如今看著瘦弱,可您仔細看,長得俊俏著呢,是個好苗子。”他竟是將顏四當成了來收女娃子的牙公。

    那女子一聽急了,將女孩摟的更緊,指著男人破口大罵:“你敢賣囡囡老娘就把你的花給摔了!”

    男人一聽急了,趕緊跳起來,抱著花退後兩步:“你個婦人家懂個屁,這花再過兩日便會一躍成為牡丹之王,到那時它可是會身價倍增。”

    “增個狗屁,你為了養這花把家都給敗光了,被人趕到這處破地。若不是老娘天天做些針線活補貼家用,你早去喝西北風去了!你居然還要賣了囡囡,老娘跟你拼了!”

    說罷便放開女孩,衝上去要找那男子廝打。

    李昊琛聽著頭疼,冷喝一聲:“都閉嘴。”

    一男一女頓時消了聲兒,大氣不敢出一聲。女子趕緊回去重新抱住女娃子,男子則是抱著花躲得更遠,生怕一個不查女人便撲上來。

    李昊琛氣場太足,嚇得兩人再不敢說話。  

    許辭見狀笑了笑,對著女人道:“我們幾個兄弟是從外地而來,恰好路過。你且說說你們這是鬧得什麼事兒,我等說不定有辦法。”

    那女人一聽這幾人不是牙公,登時長舒一口氣,哽哽咽咽地說了起來。

    眾人一聽才明白,原來這夫妻二人家境本也算差強人意,男子是位教書先生,女子是位紡織女。

    男耕女織,一年裡的工錢除了補貼家用還會有些剩餘。

    但自從幾年前,男子突然迷戀上養殖牡丹後,便將家中金銀首飾、錢財統統拿去買了良品牡丹花種。

    屢屢培育失敗之後,更是在去年將房契抵押出去,換了五十兩銀子買了十顆冠世墨玉的花種。

    得了這花種之後,男子也不去教書了,天天在家伺候這幾株花。

    家中沒了教書的工錢,便只靠女人的女紅撐著。

    可單靠一個女人的女紅,那還得起那羊羔息,一年沒還上,錢引鋪便拿著地契將他們趕出了家。

    可這利息是驢打滾,前兩日錢引鋪里的人剛來催了債,若是明日再不還上去年的羊羔息,便將她們母女賣去jì院。  

    男子想著乾脆將女兒賣了,先把羊羔息給還了。等他牡丹節奪魁,大把大把的金銀隨之而來。可女人怎麼也不肯,囡囡雖說是女娃,可畢竟是自己的心頭肉。

    若是被牙公買去做了那專供人騎/壓的瘦馬或是賣去jì院,囡囡今後該會如何恨她。

    許辭聽後問道:“你們一年的羊羔息是多少兩?”

    女人哭道:“借了五十兩,那房子他們說只值三十兩。剩下的除了還錢還要加上羊羔息,每年只羊羔息便要還二兩銀子。這麼多銀子,讓我們去哪裡弄啊。”

    男人有些不耐煩:“都說了等兩日後我這墨玉在牡丹節中被挑選為牡丹之王,我們便不愁吃喝了,還怕還不了他那點羊羔息?”

    女人一聽驀地大哭起來,聲音悽厲:“可那時我們的囡囡就不在了啊!你天天將什麼仁義道德掛在嘴邊上,到頭來只是個偽君子,畜生!”

    男子被女人這一罵,頓時臉上一紅,羞恥地窩在一邊,也不再說話。

    李昊琛望向那名女子,“這條街是什麼街?怎會如此淒涼。”  

    女子被李昊琛一盯背脊頓時襲上一股冷意,趕緊答道:“這是當年鬧瘟疫時留下的死街。因著揚州知府聽說京城派了刺史來此巡查,便下令全城不准出現乞討者。十日前,他派衙役將全城乞討的和我們這種無家可歸、露宿街頭的人都趕到了這裡。”

    “這兒的房子都是無主的,我們便隨便挑了一間住下。”

    李昊琛又問:“不讓乞討者乞討,他們又如何生活?”

    那婦人沉默良久,嘆道:“有的餓死了,有的快要餓死了。官府每隔幾日便會來此收屍,如今那些乞討者已是死得差不多了。”

    女人懷中的小女孩瘦骨嶙峋,一雙眼睛卻晶亮極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直盯著許辭看個不停,一眨不眨地。

    許辭見狀蹲下來,朝著小女孩招手,“來哥哥這裡。”

    女孩兒乖巧懂事,望了女人一眼,見女人同意,才顛顛地跑過去,眼睛還緊瞅著許辭。

    被女孩看的有些不自在,許辭摸摸她的頭,笑問道:“怎麼這麼看著哥哥?”  

    小女孩歪歪腦袋,伸手戳了戳許辭的腮幫子,奶聲奶氣地回道:“哥哥長得真漂亮,肌膚也滑滑的。”

    被小女孩的回答逗樂,許辭伸手抱起她。小女孩一身骨頭,身上輕得很,許辭一下就抱起來了,“哎呦,小丫頭可真輕。”

    掂了掂小姑娘的斤兩才將她放下,許辭望了李昊琛一眼。

    李昊琛心領神會,點點頭,“你儘管動作,我在旁看著。”

    得了太子殿下應允,許辭笑著問那小女孩:“小丫頭,你可知道你娘一年的女紅能掙多少錢?而你家一年又開銷多少錢?若是答上了,哥哥便給你一樣好東西。”

    女孩兒定定望著許辭眼睛,卻突然開口道:“哥哥,我娘親給人做女紅,一月工錢是一百文。一年下來是一千兩百文。一千文便是一兩銀子,我們全家不吃不喝,單靠母親的活計一年才攢一兩銀子多一點。”

    許辭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算得不錯,。”

    “鹽一兩一百文,五兩五百文。我們家省吃些一年也要五兩鹽,一年光鹽錢便是五百文。剩下七百文,柴米油加上米便又去了三百文。”  

    “如此便還只剩四百文,不過無妨,我們冬日可多多裹些衣物,煤錢便省了去。家中偶有衣服fèngfèng補補,又是一百文。”

    “剩下三百文,若是家中無人生病抓藥便是一年剩餘。可攢了這三百文,卻不夠爹爹買一次肥料的,如此家中還要從別地騰出些錢貼補爹爹,於是便把鹽從中削了。”

    小女孩聰明伶俐,回答地條理清晰,倒是個機敏的娃子。

    許辭瞧了男子一眼:“你這女娃怪聰明的,以後或成大器,如今賣了豈不可惜?”

    男子搖頭,“家中只一個孩子便養不活,如何養兩個,再說畢竟是女娃。”

    許辭冷笑一聲,“你一個孩子養不過,卻能養得起這花,倒是稀奇了。”

    男子噎住,臉漲得通紅,不再言語。

    對鹽的市價摸不太清楚,許辭問向他們幾人中最懂此道的顏四:“顏四,京城中鹽價是多少?”

    顏四沉吟道:“因鹽乃不可或缺之物,朝廷鹽司明令不可肆意哄抬鹽價,京城中鹽價一兩十文便可。”  

    公孫御自也不了解鹽價,如今聽顏四這麼一說,啐了一聲:“一兩十文到這裡漲到一兩一百文,羅員外夠可以的啊。”

    那女子聽他們幾人交談,忍不住插嘴:“這鹽價之前並未漲到如此離譜,自從七年前林狗和將其他鹽商統統趕走,只留羅狗一人,這鹽價便開始與日俱增。”

    公孫御一聽樂了,拍手道:“林狗、羅狗,哈哈,倒是貼切。”

    許辭冷哼,“說他們是狗都是侮辱了狗。”

    說著許辭偷偷往小女孩手中塞了顆金豆子後,女孩竟也聰慧,竟不動聲色將金豆子收起來,未驚動任何人。

    許辭又踱步到那男子身前,聲音輕飄飄地道:“要我買這女娃倒也不是不可。”

    那男子一聽高興道:“那還等什麼?”

    “只是我如今對你這手中的花也十分也興趣,”許辭指了指這花,“我剛從廣場而來,你這花開的顏色雖奇特,但到底花團還是小了些。新奇有餘富貴不足,若是想入三甲都難。”  

    這花到底還是小了些,還未完全長開。

    對這墨玉許辭倒是真的喜歡,因見這花第一眼,許辭便突然想到了身後的李昊琛。

    李昊琛最愛穿玄色衣袍,一身黑衣威風凜凜。這紫黑花瓣的冠世墨玉,雖長勢不佳,可貴在顏色上,所以他有心想要買下這花。

    “如此我給你三個選擇,”許辭伸出三根手指,字正腔圓道,“這第一嘛,我買了你這女娃子,可你這女娃子身上沒斤沒兩的,容貌也差了些,只能算個次品,我只出一兩銀子。”

    “第二便是我買了你這冠世墨玉,我給你五百兩銀子,你將這花賣給我。有了這五百兩銀子,你不僅可以將房子贖回來,還了羊羔息還剩下不少,完全可以做個小本買賣。”

    “第三嘛,我可以先借給你二兩銀子,暫且用來還那羊羔息。你也可以參加牡丹之王的比賽,但若是你被比下來了,這花就是我的,當然我還是會給你錢,但是那時候,我只出二十兩銀子。”

    男子心中多有糾結,想了許久最後一咬牙,“我選第三。”

    第一個想都不用想了,女兒他也有些不舍,再說只賣一兩銀子,羊羔息依然是還不起。  

    第二個雖然他有些心動,可一想此人既然捨得花如此大的價錢買他的花,定是慧眼識珠,瞧出了這花的不凡。若是他將此花買走拿去比賽奪了花魁,自己豈不是虧大了!

    索性還有第三,他先借給自己二兩先解了這燃眉之急,等得了頭籌,大把大把的銀子還怕還不了區區二兩銀子?

    許辭聽後陰冷地笑了一下,“你可要想好了,第三,若是你沒拔得頭籌,你這花便是我的了。我既然敢這麼做,便有這麼做的資本,事後可別耍什麼花招”

    男子狠狠點了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許辭聽後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二兩碎銀子遞給男子,“記住你今日的話,兩日後見分曉。”

    臨走前許辭朝女孩看去,女孩笑的賊兮兮地,許辭見狀朝女孩擠了擠眼,逗得女孩趴在母親懷中偷偷悶笑。

    幾人又看了這一條街,再無什麼發現,便原路返回了。

    第32章 番外——元帝一生

    番外——元帝一生

    李昊晟自知本是大曜國四皇子,本該是榮耀尊貴的身份,卻因為太康帝的軟弱,被月國挾來成了這低微乞憐的質子。  

    唯一慶幸的是,他的奶娘一併跟了過來。奶娘疼他,終日如護犢母牛一般將他護在身後。

    不幸的是,他長到六歲時候,一場大病奪了奶娘性命。

    自此,這偌大的異國皇宮中的人情冷暖,便只有他一人獨自品味了。

    六歲到八歲是李昊晟最為痛苦的兩年,大曜國兵力弱得可憐,連帶他這個質子也不受待見。屢遭公主皇子暗地虐待,心中苦楚艱難無人可以言說。

    他唯有越發乖巧討人,方能惹那些沒有孩子的後宮女子心生憐惜,前來相助。

    由此,李昊晟在這月國皇宮中,成就了一身討好女子和搬弄是非的本領。

    直到八歲,月國皇帝正得寵的寵姬突然來在自己的偏僻小院,與他竊竊私語良久。

    原來這寵姬正是大曜國的細作,被他的外祖父派來,暗中保護於他。

    從她口中,李昊晟慢慢得知大曜國皇宮中的許多事情。

    聽到最多的,便是太子李昊琛如何獲得太康帝的寵愛,太康帝變著法兒的今天給這個明天賞那個。

    憑什麼?!

    同是皇家血脈,李昊琛榮寵一身、高高在上,而他李昊晟卻只能在這月國皇宮苟延殘喘!

    在月國皇宮多年積攢下來的怨氣和彷徨,在這一瞬間,轉化成了對李昊琛和月國濃濃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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