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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玄微微點頭。
“她母親臨終前將她交給老夫,這孩子自小身體弱,一直在山上長大。老夫知曉她與天熙皇族有一段婚約,奈何她身世頗有些尷尬,所以老夫不許她私自來天熙。前段時間,她偷偷下山”
說到這裡,他又看一眼蘇淺瓔。
蘇淺瓔立即低下頭去,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墨玄收回目光,繼續道:“夭夭雖頑劣,卻本性良善。可老夫聽聞,這兩個月,她在天熙受了不少委屈。還曾被退婚?這孩子向來寬以待人嚴以待己,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肯告訴老夫。既事關天熙皇族,陛下可否與老夫說得明白一些?也省得老夫處事不公,為人詬病。”
所有人都低頭不語。
墨玄的話說得很是委婉,用意卻十分明顯。
秋後算帳,興師問罪來了。
尤其那一句,身世尷尬。
這句話可是十分具備暗示性啊。
趙家的事,京城的權貴多少都清楚,尤其這段時間還蹦出一個將京城攪得翻天覆地的蘇淺瓔,大家想不知道都難。
仔細一想,蘇淺瓔的身世還真是尷尬。
自己母親是原配,可是死了沒多久公主後娘就進門。
再加上慕宜清那個性子,要是小時候就被送回來,估計早就被慕宜清給弄死了,哪裡還能活到今天?
當然也有人會在心中發出這樣的疑問,既是帝尊的徒弟,自然也沒人敢對蘇淺瓔怎麼樣,為何早些年不送她下山認祖歸宗呢?
尤其是慕子奕,他此刻心中可謂翻江倒海。
若是老早知道蘇淺瓔還有這重身份,他何至於退婚?帝尊的徒弟,單憑這一點,就足夠父皇立他為太子。
可為何,帝尊不許她下山?
對於這個問題,墨玄自然是不會回答的,他現在正等著天熙帝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天熙帝眼神跳了跳,知道無法迴避,只好無奈道:“朕教導無方,才致使犬子做下如此糊塗事,還望帝尊海涵。”
“哦?”
墨玄仍舊波瀾不驚,語氣也不見喜怒,繼續問道:“如此說來,老夫聽到的那些傳言當真?我這徒兒,的確受盡委屈?”
天熙帝臉色有些尷尬。
墨玄又似想起了什麼,道:“對了,因我這徒兒容色太過出眾,早些年她又不諳世事,老夫唯恐這張皮相會給她帶來禍患,故而讓她易容或者遮掩。可自她來到天熙之後,這竟也成為被人詬病辱罵的污點甚至也成為被退婚的託辭。陛下可否知曉此事?”
蘇淺瓔從侍女手中接過茶盞,走到墨玄身側。
“師父,您說了那麼多話口乾了吧?先喝杯茶潤潤嗓子,順便消消氣。”
墨玄嗯了聲,輕抿一口。然後將茶杯擱在旁邊的茶几上,道:“你坐下。”
“是。”
蘇淺瓔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師父來了,其他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天熙帝面色十分尷尬,“世人不知真相,以訛傳訛,這都是誤會”
“也就是說,確有其事了?”
墨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天熙帝被堵得一噎。
墨玄看似不動聲色,語氣也波瀾不驚,卻轉眼間已從天熙帝言語中抓到了讓蘇淺瓔受委屈的證據。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蘇淺瓔在心中感嘆。
師父威武!
“那麼,被押入獄,兵戈相迫,威脅,以及御林軍圍困這些,也都是事實?”
墨玄語氣有些散漫,卻聽得讓人如坐針氈。
天熙帝啞口無言。
慕子奕忽然站了起來,道:“那是因為她迫害自己的親妹妹在先。”
天熙帝勃然變色,怒道:“閉嘴!”
墨玄卻並未動氣。
“哦?”
他極具壓力的目光落在慕子奕身上,曼聲道:“夭夭,他便是你那未婚夫?”
蘇淺瓔糾正道:“是前未婚夫。”
墨玄哦了聲,漫不經心道:“此事老夫也略有耳聞。趙氏之女,德行不軌,敗壞門風。當日父母尊親皆不在,夭夭身為長姐,清理門戶理所應當”
他目光淡淡掠過慕子奕,不曾留下分毫痕跡,語氣卻突然加重。
“干卿底事?”
指桑罵槐,意有所指。
天熙帝忽然沉默下來。
蘇淺瓔可不止單單只是長姐的身份,她是帝尊的徒弟,光憑輩分就可以壓死一群人。當日趙語心做下那等醜事,就算趙志遠和慕宜清當時在場,蘇淺瓔想要處置一個敗壞家風的妹妹,的確是理所當然。
慕子奕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若是爆出當日之事,丟臉的只會是他自己。
墨玄沒有適可而止,繼續道:“所以,你們將她的大義滅親當成了殺人罪犯,對她緊追不捨意圖斬草除根。”
蘇淺瓔在心裡再一次感嘆。
還是師父厲害啊。
一句清理門戶,干卿底事?就完全洗刷了她殺人的罪名,甚至還給她戴了大義滅親的高帽子。
天熙帝不說話。
到得此時此刻,天熙皇族已徹底顏面掃地。
慕子奕卻是不服氣,“她既是帝尊高徒,為何一直三緘其口吞吞吐吐?若她肯早日吐露實情,也不至於”
愚蠢!
天熙帝簡直想抽他兩耳光。
蘇淺瓔同情的看著他。
“哦?”
墨玄的這一聲哦,頗有些意味深長,甚至已有薄怒。
“這麼說,若她不是老夫的徒兒,便由得你輕賤鄙薄?”
慕子奕一堵,這才驚覺自己失言上當。
墨玄素來溫和包容的目光,此刻帶上了幾分冷意。
“你的先祖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馳騁沙場,保家衛國,曾與將士同寢同食,愛民如子。”
他說到此微微一頓,語氣帶幾分散漫。
“老夫久不問世事,竟不知,現在的小輩,都如此桀驁猖狂,目中無人麼?”
天熙帝道:“犬子莽撞,還望帝尊不要見怪。”他對慕子奕低斥道:“還不跪下!”
慕子奕猝然抬頭,“父皇”
天熙帝面如霜雪,“跪下!”
慕子奕雙手緊握成拳。
這一跪,可是當著天下人的面,將成為他這一輩子的污點。
他突然抬頭,死死盯著蘇淺瓔。
“你故意的。”
蘇淺瓔原本是存了看好戲的心情,此時聞言,微微挑眉,然後笑了。
“故意什麼?故意被你輕賤辱罵,故意被你們逼得四處躲藏不敢見人?那你說說,我這般的忍辱負重,為的是什麼?”
慕子奕臉色陰鬱,不說話。
蘇淺瓔站起來,走到燕綏身邊,將他手中的玉蕭順手拿過來。
“借用一下。”
燕綏聳聳肩,給了她一個請便的眼神。
蘇淺瓔回頭對墨玄欠了欠身,“師父,您說累了,換我說兩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