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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榮親王被冤,僥倖逃生的玉初卻只能活在陰暗之中。
那段日子,玉珩何嘗不是步步驚心?
她想著初見玉珩時候的情景,他面色孱弱,目光卻十分溫和,像一個鄰家的大哥哥。
給人的感覺,就是溫暖。
所以她不曾對他防備。
那時候的感覺並沒有錯,玉珩愛屋及烏,最初對她並無半分惡意。
只是因為知曉他想方設法保護著的弟弟,要為了她,不惜冒賠上性命的危險,才會鋌而走險,不惜殺她以絕後患。
她還記得,當時自己察覺被下毒的時候,他說:“抱歉,我不能讓你毀了阿初。即便阿初要我以命相抵,我也認了”
他殺她,只因害怕玉初受到傷害。
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在玉照,先有馮太后和榮親王這一對情深義重的戀人,又有玉珩與玉初之間讓人感佩的兄弟之情。
自從知曉玉珩要殺她的真正原因,蘇淺瓔對他的那絲怨恨就蕩然無存了。
恨什麼呢?
玉珩想要保護玉初,而她也不願玉初因為自己折了壽命。
說到底,他們都懷著一樣的目的,都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半分的傷害。
若是一開始她便知曉玉初要以那樣的方法為她解毒,她也不會答應。
再後來從燕綏口中得知兩人是親兄弟,她更多的,是了悟後的理解。
如今得知真相,她便只剩下心疼。
“阿初”
蘇淺瓔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腰,給予他無聲的安慰。
懷中的溫暖讓玉初在提起沉重悲涼的往事而冷卻的血液稍稍溫暖。
他輕輕摟著蘇淺瓔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輕輕道:“你曾問我,他為何對我沒有半分的忌憚,我告訴你,因為他知道,這世上唯有我,不會背叛他”
“他是我的大哥,在榮親王府遭逢大難以後,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他微微付出良多,甚至犧牲自己的摯愛,只為了保全我。我不能放任他不管,我不能看著他一個人承受病痛的煎熬,卻理所當然的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皇宮歷來便是世上最骯髒最陰暗的地方,早些年我毫無根基,全靠他一人與馮氏一族周旋,撐著那樣殘破的身子,日復一日的操心著如何在複雜危險的形勢下,護我周全,尋找為父王謀反的證據。”
“榮親王府所謂造反的真相,不過就是馮太后因愛成恨的私慾。”
“我不知道該恨誰,誰都是可憐的無辜者,可也誰都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劊子手。”
“先帝為一己私慾奪人所害,卻落得無子而終的下場。父王和馮氏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惋惜,可我母妃又何嘗不無辜?他們堅守他們的愛情,卻拿我的母妃做擋箭牌,奪她愛子,害她瘋癲,最後還讓她幾乎家破人亡。”
“父王一生光明磊落,卻負了兩個女人。他的優柔寡斷和自私多情害死了母妃,害了大哥,也害了我我恨他,然而他是我的父親,從我出生開始就對我倍加寵愛的父親。我不能否認我身上流著他的血,逝者已逝,我縱然無法原諒他,卻也不能讓他冤魂長埋黃土。”
玉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聲音愈發的低沉。
“我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這些故事,也不知道該從何時說起。你從來都活得那般坦蕩光明,我不願你接觸這些骯髒黑暗。更不願,你陪著我一起痛。”
他眼底光芒微弱,那是無法言喻的痛楚和淒涼。
“夭夭,我可以為你負盡天下人,可以為你生為你死。唯獨這一次,我不能為你討回公道,更不能為你報仇。”
“所以,對不起。”
☆、第三十九章 廢帝尊
“不要說對不起。”
蘇淺瓔靠在他身上,只覺得心裡揪扯得難受。
“我都懂。”
從前在蒼雪山上,她就覺得玉初太過早熟,一個五歲的孩子,眼神里卻有歷盡紅塵後的蒼涼隱痛。
他寡言沉默,為人冷淡,甚至不近人情。
原本以為天性使然,卻原來背後有這麼一段辛酸的過往。
早些年只顧著逃離,對於他的身世也是幼時聽師兄說起過寥寥幾句,從未曾深究細探。
現在只剩下心疼和後悔。
當初,為什麼不對他多關心一些?
“阿初,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她拉過他的手,目光落在左手無名指上,銜接的地方有著淡淡紅痕。
那日在甘泉宮雖然昏睡著,但精神意識高度緊繃,只為了見他最後一面。
所以,她聽見了侍衛的稟報,聽見了玉珩的震怒。
他隻身一人闖宮,不惜斷指。
“還疼麼?”
玉初緊緊的抱著她,“不疼。”
最疼的,是心。
他只是悔,還有自責。
每次她身臨絕境命在旦夕的時候,他都不在她身邊。猶記得那一日的煎熬和絕望。
他好怕見到的是她冰冷的屍體。
如果她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他不敢去假設,不敢去猜想,他無法接受那樣的結局。
斷一根手指算什麼?
當時她毒發,徘徊在生死的邊緣,所承受的痛苦比他何止百倍?
他第一次祈禱上天,不要將她奪走。
老天爺聽見了他的呼喚,卻用了另外一種方式,讓他親手將她送走
他以為終究失去她了,那段時間裡他沉浸在無休無止的黑暗中無法自贖。
她對他失望了吧?
他口口聲聲說會保護她,卻一再的讓她陷入絕境,甚至險些丟了命。最後能救她的,卻是別人。
收到燕綏的來信之時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馬不停蹄的趕去重音,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她,帶她回來,一輩子也不要放手
“夭夭。”他聲音低啞得厲害,帶幾分脆弱和彷徨,“別離開我”
蘇淺瓔心口又是一痛。
“不會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她知道他的煎熬,知道他的痛苦。當初送自己離開,他又是怎樣的痛不欲生?
久別重逢,彼此心中都堆積了千言萬語,此刻卻顯得蒼白無力,只有緊緊相擁,才能解離別多日的相思之苦。
已近年關,這個時候,京城應該熱鬧非凡,處處張燈結彩準備過年。
蘇淺瓔一行人,卻還在趕路。
過年之前,應該趕不到九庸了。所幸,在除夕之前,趕到了永安行宮。
這處行宮原是先帝所建,玉珩又長年累月病體纏身幾乎不曾出過宮門,所以自先帝駕崩後,這所行宮就空了下來。不過還好,有宮人打掃,倒也乾淨整潔。
一行人趕路匆匆,卻也沒有錯過外界任何消息。
臘月二十五,天熙爆料出讓世人禁掉下巴的信息。
玉照國宸王玉初是廣堯真人的關門弟子,而曾與他有過婚約的蘇淺瓔,是他的師叔。
驚天猛料!
師叔侄啊,在這個封建保思想腐朽的年代,那是萬不能觸碰的禁忌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