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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戰三年,金朝終於瓦解。
四諸侯各站領土,自立為王。因血咒的關係,幾人約定四國互不侵犯。然人心易變,尤其擔心後輩子孫不顧百姓民生只為自己野心挑起天下戰火。故而立下一個約定,奉那解救他們四人的人為‘帝尊’,享譽四國尊榮,每三年舉行一次四國會盟,四國皇室子女必敬之若先祖。帝尊有生之年,四國不可無故互相侵擾。
而這位四國皇室子孫後代尊崇拜謁的‘帝尊’,就是蘇淺瓔的師父—墨玄真人。
按理說有這麼強大的後台,蘇淺瓔可謂橫走天下都沒問題。
但是她目前很惆悵,很苦惱。
當年天熙的那一位始帝,因為之前受傷最重年齡又最大,所以登基沒多久就死了,臨死前將自己最小的女兒秀瑜公主嫁給了‘帝尊’。也就是蘇淺瓔的師娘。
雖然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秀瑜公主也早就死了,但不妨礙她是天熙公主的事實。
偏偏慕子奕恰好就是天熙皇族成員之一。
這也是蘇淺瓔對他百般容忍的根本原因。
師父對她恩重如山,沒有師父,她老早就死了,所以她才偷偷下山解決自己的私事,為的就是不想讓師父左右為難。
然而這一次,多年不出山的師父居然親自下山主持四國會盟,的確是讓她始料未及。
夜風冷得刺骨。
蘇淺瓔站在走廊上,看著樹上未消融的積雪,發呆。
當年立下那個約定,其實沒指望天下和平多久,反正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自然規律。四國始帝虛懷若谷,不願百姓再受戰亂之苦,卻也知道這並非長久之計,缺的只是一個時機罷了。
反正一個人的壽命也就短短几十年,帝尊不可能永生,這個天下還是得亂。只是他們大約沒想到,帝尊那麼長命,四國皇帝代代相傳,天熙傳至如今已是第六代,然而帝尊仍然活著。
當年的約定,已然成了束縛。
師父年紀大了,已經許多年未曾親自主持四國會盟,都是由師兄代他主持。而這一次他親自下山,大約也是因此吧。
蘇淺瓔想得出神,玉初已走到她身後。
“夜深風大,站在這裡做什麼?”
一件披風落在了她的肩頭。
蘇淺瓔看了眼身上的銀狐裘大衣,笑了笑。
“你知道的,我不怕冷。”
玉初不語,淡淡的轉開了目光。
“阿初…”蘇淺瓔知道他在想什麼,輕嘆一聲,“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已經盡力了,實在沒必要再因此而耿耿於懷。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天意讓她穿越異世,卻身受劇毒折磨,體驗這一番紅塵劫難,做這一場坎坷離奇的噩夢。
今天慕子奕派人抓她的時候,她挾持趙語心的剎那,忽然感到暈眩,血腥直逼喉嚨。
那是毒發的徵兆。
她已經…命不久矣了吧。
就算用再好再珍貴的藥吊著,也不過就是續命罷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挨過這個冬天。
而她必須在那之前,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事。
玉初回眸看見她臉上迷離釋然的淺笑,驟然心口緊縮。
她時常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像是要乘風而去的仙子,下一瞬就要在他眼前煙消雲散。
他置於身後的手悄然緊握成拳,努力克制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不!還不是時候…
他重新轉過眼眸,陪她看這一夜葉落霜雪。
“師叔相信奇蹟麼?”
“嗯?”
蘇淺瓔回眸看著他清冷的側顏,猶豫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相信。”
她的穿越,不就是奇蹟麼?不,應該是神跡。
玉初沒有看她,只是淡淡道:“太師父常說萬物相生相剋,既是毒,就必然有解藥,只是我們還沒找到罷了。我記得,幼時你時常毒發吐血昏迷,好多次連師父都覺得沒有救了,可你依舊醒了過來…或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奇蹟。所以,師叔不必如此悲觀。”
蘇淺瓔看了他半晌,笑一笑。
“我發現你今天話很多,也很哲學。去平了一場叛亂,怎麼就變得讓我覺得有些陌生了呢?你真是那個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師侄兒?”
玉初輕飄飄看她一眼,慢條斯理道:“師叔可別忘了,小侄長您五歲,所以應該是我看著您長大。”
蘇淺瓔頓時被堵得一噎。
玉初又繼續說道:“原本只是見師叔似乎有些生無可戀,所以想要寬慰一番,不想竟惹得師叔厭煩。既如此,小侄閉嘴便是。”
他轉身,“夜深了,師叔還是早些休息吧。”
蘇淺瓔怔怔看著他走進了屋子,關上門,忽然想起,那好像是自己的房間?
☆、第二十三章 回府
被霸占了房間的蘇淺瓔只能去和鎖煙擠被窩了。
“姑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你洗澡吧。”
鎖煙拍拍手,笑著說道。
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
也是,主子來了,她心情自然好。
蘇淺瓔勾了勾唇,道:“既然阿初沒把你要回去,便是讓你繼續跟在我身邊。記住了,這段時間不許暴露身份。”
“為什麼?”
鎖煙不解,“王爺都來了,定是要為姑娘做主的,姑娘為何還要孤軍奮戰?話說回來,姑娘,你好像一早就料到王爺已經來京城了,這是為什麼?我都沒提前收到消息,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蘇淺瓔淡淡微笑,“你既已傳信讓阿初知道我的近況,在知曉我被關入刑部大牢後他就不可能坐視不理。否則你以為今天下午皇帝的聖旨怎會來得那麼及時?”
鎖煙恍然大悟,“我就說姑娘怎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原來是王爺暗中相助。嘻嘻,還是王爺厲害,都不出面,就將姑娘救了出來。”
蘇淺瓔脫了身上的銀狐裘大衣,扯掉頭上的青絲帶,頓時三千髮絲如瀑布散下。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越發嬌嫩,再加上本就極美的容顏,讓她看起來恍若臨風而立的仙子。
鎖煙看得呆了呆,喃喃說道:“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原來古詩里的形容並沒有誇大其詞,姑娘何止傾國傾城,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全天下的女人都會自慚形穢,也就沒那個趙語心什麼事了,看她以後還敢囂張。”
想到那個自視甚高的小白花,鎖煙打心眼兒里厭惡。
蘇淺瓔莞爾,“皮相這東西是父母給的,沒什麼值得炫耀或者自卑的。好相貌固然好,卻不代表心也跟容貌一樣美。就比如咱們今天在宮裡見的那些人,個個都是好相貌,你看著可覺得賞心悅目?咱們路過永臨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因面目醜陋被夫君所棄卻在夫家有難的時候不畏強權挺身而出的少婦,你可覺得她面目可憎?”
鎖煙一怔,隨即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