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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初回頭瞧見蘇淺瓔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樣,眼神寵溺。
“走吧,去用早膳。”
“嗯。”
當晚,舜英的公主府走水。
府中的下人們以及門外的禁衛軍第一時間趕緊去滅火,還好無人損傷,只是府中的水牢,被燒得乾乾淨淨。
蘇淺瓔聽說後,直接問玉初。
“是你做的還是燕綏做的?”
“他若要報復一個人,會光明正大的報復,不會偷偷摸摸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把火是他放的。
蘇淺瓔眯著眼睛,“你這是替他報仇還是替我報仇?”
“他自己惹下的風流債,有什麼後果都是活該。”玉初語氣漠然,手指掠過她的眉眼,道:“舜英敢算計你,我便要讓她付出代價。”
蘇淺瓔知道他口是心非。
如果是為了她,不會直接針對公主府的水牢。
不過她知道,玉初的報復,才剛剛開始。一個小小的水牢而已,對他來說只是小打小鬧罷了。
她不打算插手,玉初也不會讓她插手。
那日的事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怨憤的。師父師兄阿初好容易將她體內的毒給壓住,卻被舜英的自以為是而引發險些沒命。
她可以當這是還寧曄的一個人情,玉初卻是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什麼都能忍,唯獨關乎她安全的事,不能忍。
舜英素來喜愛奢華,公主府占地面積也十分廣闊。水牢在花園的地底下,連著府中所有複雜機關和陣法。
如今這麼一燒,蕭懷離當初苦心設計的建築機關要道,全都給燒毀了。
舜英氣得不輕,在屋子裡摔東西發脾氣。
蕭懷離走進來的時候,她正抱著一個價值不菲的花瓶往地上砸。
“舜英。”
一聲輕喚,止住了舜英。
她砸花瓶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了過來,滿眼通紅。
蕭懷離看一眼滿地狼藉,道:“把這裡收拾乾淨,出去吧。”
“是。”
丫鬟們鬆了口氣,趕緊手腳利落的收拾了起來,很快,原本一團糟的屋子又變得乾乾淨淨。
蕭懷離走過去,將舜英手中的花瓶拿過來,放回原位。
“氣大傷身,不值當。”
他語氣溫潤,像是有清泉流過。
舜英原本暴躁的情緒略有緩和,眼中卻仍有怒火。
她還穿著裡衣,頭髮也沒打理,臉上未添妝容,若不是因為眼中那道黑暗的戾氣,倒是顯得十分清雅柔弱,別有一番風韻。
“他們毀了我的水牢,毀了你靜心給我設計的機關暗道,你讓我如何甘心?”舜英低吼,“燕綏,還是玉初?亦或者是蘇淺瓔?”她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到底是我小瞧了他們。”
蕭懷離扶著她坐到軟塌上,溫言道:“毀了便毀了,你若喜歡,我重新給你設計。至於那水牢,已經完成了他的使命,關押了該關押的人,也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舜英眼神動了動,看著他道:“你知道我讓你設計這座水牢的用意?”
蕭懷離淡淡微笑。
“我說過,這個世上,我們兩個才是最了解彼此的那個人。燕綏”他頓了頓,道:“就算這次他不主動來重音,你總有辦法讓他來公主府,總要折磨他一番,才能順了心裡這口氣。”
舜英偏過了頭去,眼神竟有那麼幾分茫然。
“你說得對。”
她卸下了滿心怒火,勾唇嘲諷道:“我總有辦法讓他自投羅。只是可惜了,我竟心軟的沒有折磨他,倒是浪費了這精巧的水牢,真是便宜他了。”
蕭懷離看著她,將她眼神里那一絲異樣的光芒盡收眼底。
“你想毀了他,還是利用他?”
“不。”
舜英回頭看著他,眼神里閃過詭異陰沉的光,像是等待獵物落入陷阱的獵人。
“我要他與我,同墜黑暗之中。”
蕭懷離沒說話。
舜英靠在他身上,軟軟道:“阿離,我是不是很可怕?”
蕭懷離道:“舜英,仇恨會讓你迷失自己,何苦來哉?”
舜英低笑一聲,眼神習慣性的帶上了嘲諷。
“迷失?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墮落。阿離,你不是與我一樣麼?”她抬頭看著他溫和卻雲蒸霧繞的眼睛,道:“你說過,我們是一類人。一樣的面目可憎,一樣的陰暗墮落。只有我們兩個,才能一起依靠著前行。也只有我們兩個,才能互相從對方身上汲取溫暖。”
蕭懷離不置可否。
“是。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與光明為伍的。”
他的眼神,划過那些年的落魄,荒唐,紙醉金迷,絕望,深淵跌宕起伏的半生,從他眼底悄然流過。
“所以,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對麼?”
舜英直勾勾的看著他,眼底竟有著不易察覺的渴望和脆弱。
“嗯。”
蕭懷離輕輕點頭。
“會的,我會陪在你身邊。”
陪你,一起深陷地獄,一生顛沛流離。
舜英看著他完美得無懈可擊的臉,神情有些怔忪,第一萬次說道:“阿離,為什麼,我沒有早點遇見你?為什麼,老天爺不肯再最後眷顧我們一次,讓我們從雲端,跌入地獄,變得面目可憎?”
她說:“我真想知道,從前的你,是個什麼模樣?良家少年,有錦繡前程,美好姻緣,是不是?”
蕭懷離微微笑著,世上所有紛繁跌亂的陰暗和醜陋,似乎都在他眼底呈現。
“那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了,何苦再提?舜英,每個人的一生都是跌宕起伏的。抱怨和仇恨,不應該是你後半生的目標。你該感謝,感謝那般的經歷,讓你成長和成熟。”
舜英嘴角扯一抹諷笑。
“可我討厭這樣不再我控制中所謂的成長。”她站起來,慢悠悠的走著,眼神冷漠又帶幾分低落,“當年我離開他的時候,他滿臉嫌棄和厭惡。二十二年後重逢,他還是對我不屑一顧。”
她靠在門欄上,悠悠道:“阿離,我後悔了,真的我這一生所有最大的慶幸與不幸,都是因為他。我恨他對我的無動於衷,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居然連放下他都做不到。”
“其實我倒是希望是他做的,希望他來報復我。可我知道,不是。”她嘴角翹起的弧度,自嘲又荒涼。
“對於自己不在乎的人,他連恨都不願施捨。”
她轉身又往回走,美麗的眼睛寫滿了憂傷。
“上次他離開的時候,一句兩不相欠,都不願親對我說。他急急離開,只是,不願意再見到我。呵當真是無情得狠呢。不過招惹了我,我豈能讓他這麼輕巧的擺脫我?”
她臉上那種怪異迷離的笑,讓人看了不覺得害怕,只覺得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