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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玉初走進來。
他看著沉睡的蘇淺瓔,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紅線已經蔓延至下背,切顏色日益加深。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分叉,蔓延至無根手指,直到蔓延至指尖,徹底變成深紅色,就再無藥可解了。
這兩日她睡得越來越早,證明毒性已在壓迫她的睡眠神經。
單憑他一個人,無法幫她抑制‘血砂’,只有等太師父和師父親自下山,才能為他續命。
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頰,卻在即將靠近的時候停下,久久後才慢慢的撤回。
沉思良久,最終他去找了燕綏。
“你想好了,萬物相生相剋,世間之事皆有因果循環,此舉有違天德命軌,乃逆天之法,無論成功與否,你將付出難以估量的代價。有可能折損你的壽命,也有可能是其他…”
燕綏頭一次收起了玩世不恭,凝重的說道。
玉初面容清淡,“我已經別無選擇。”
燕綏皺皺眉,遲疑一瞬,道:“其實還有種辦法,可以以毒攻毒,雖然…”
玉初冷冷的看著他。
燕綏輕咳一聲,嘀咕道:“雖然危險了點,但也不是沒可能的。”
玉初沒說話。
燕綏沒見過她毒發的樣子,才會說得這般雲淡風輕。
所謂以毒攻毒,必然是比‘血砂’更為霸道的毒才能相生相剋。血砂發作的時候,她有多痛苦,他已見過無數次…尤其十年前,幾乎讓她喪命。
再來一劑與之相抗衡的毒,她又該受怎樣的折磨?
燕綏知道他的脾氣,也只能無奈妥協。
“一年,一年後就可完全準備妥當,萬無一失。”他道:“不過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所以他才提議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試一試,當然,要配出與血砂相抗衡的毒藥本就十分困難,再加上必須相生相剋,更是難上加難。其中還得兼顧蘇淺瓔的體質,以及不定性因素,算下來最終有效率不到三成。
一旦解毒失敗,蘇淺瓔會死得更慘。
也難怪玉初不願嘗試。
玉初抿唇,眼神幽深難測,良久,他道:“好,就一年。”
燕綏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單憑玉初怕是不能給蘇淺瓔續命,但若加上蒼雪山的那兩個老頭兒,想讓蘇淺瓔再活得久一點,大約還是可能的。
……
夜闌人靜,風聲寂冷。
“殿下。”其哲道:“趙府的探子來報,玉初午後就進了落梅居,亥時才從蘇姑娘房間出來。”
寧曄漫不經心的嗯了聲。
其哲有些納悶,殿下看起來好像並不太在意?
寧曄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淡淡道:“你覺得,這世上有幾個人能靠近玉初三丈之內而不被他發現的?”
其哲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
“殿下是說,他是故意讓我們發現他的蹤跡的?”
寧曄但笑不語,眼神卻有些深。
“但是…”其哲猶豫道:“這至少也能證明,蘇姑娘與他的關係的確非同一般。”
這一點,寧曄何嘗不知?
他眼神黝黑,卻始終沒說話。
“殿下…”其哲斟酌半晌,終究還是小聲道:“蘇姑娘,好像完全不記得您了…”
寧曄轉過身來,道:“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說完他就走進了內室。
其哲怔了怔。
殿下這次不就是為了蘇姑娘才來天熙的麼?明明蘇姑娘和玉初關係匪淺,他怎麼一點都不緊張?
主子的心思太難猜,他索性便不猜了。
**
蘇淺瓔一覺睡到大天亮,看見窗外一縷光線折射進來,竟恍惚有種不知前世今生的錯覺。
她自失的笑笑。
“鎖煙。”
鎖煙推門進來,熟練的伺候她穿衣洗漱。
蘇淺瓔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給她梳頭的鎖煙,忽然道:“鎖煙,你說,阿初是不是對我太好了?”
鎖煙一怔,隨即笑了笑。
“當然了。我跟隨王爺數年,一直以為他是個冷情寡淡的人,只有對姑娘你特別關心。當初王爺去平突厥之亂的時候突然說要給我布置新的任務,照顧他的師叔,我當時嚇了一跳。然後王爺就說…”
她咳嗽兩聲,學著玉初說話的樣子,道:“我師叔是個女子,與你一般年紀,喜歡穿青衣蒙面紗,除了武功以外,謀略學識皆在我之上。跟在她身邊,你會學到不少東西。”
“她本是天熙人,身世頗有些坎坷,此番大約會去天熙認祖歸宗。她身體不太好,尤其怕熱,所以一年四季都穿得極少,每天必喝甘菱花茶。甘菱花我已經準備好,你切記隨身攜帶,她的衣食住行你都得親力親為,不可讓旁人插手。記住,她怕黑,所以無論何時何地,哪怕借宿農家也不能讓她露宿荒郊野外,而且要在桌子上或者案台上放兩顆夜明珠,否則她會睡不著。”
“還有,她喜歡清靜,平時如果沒有大事,不要隨便打擾她。”
“她雖很有主見,但性子過於良善,你切記不可讓她受任何委屈…若有任何差池,軍法處置!”
☆、第四十六章 借刀殺人
其實後面還有很多,玉初當時叮囑的時候鎖煙壓根兒記不住,還用紙筆記了下來,一口氣說了大段話,鎖煙有些憋不過氣來,所以只說了一小部分。完了以後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我跟隨王爺數年,一直覺得王爺是個冷情的人,沒想到對姑娘的事這麼上心。”
她說得毫無心機,蘇淺瓔卻聽得五味陳雜。
當年玉初不過比她晚三天上山拜師,只因師父身份特殊,曾立誓不收任何皇室子弟為徒,所以才讓師兄廣堯收他入門下。
就這樣,他們倆成了師叔侄。
她初到異世便生活在蒼雪山,玉初是她唯一能解除的同齡異性,但她畢竟上輩子也活了將近二十歲,心理年齡成熟,再加上自己的輩分在那兒擺著,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把他當做小輩。
只是玉初大底因為身世的原因,從小就比較早熟,倒顯得她這個一出生就因困居一隅而有些井底之蛙的穿越者更為幼稚。
漸漸的,她倒真不敢將他當做一個孩子了。
從前行走江湖的時候,她也聽過一些關於玉初的傳言,大底知曉他在世人眼中是個什麼模樣。
玉初的確是個冷情之人,哪怕是對她好,也會表現得雲淡風輕,讓人看不出他的好是有心還是無意。
搖搖頭,她道:“去把沛雪叫進來吧。”
朱玉清的那個小丫鬟,終究還是給帶出了宮。
“好的。”鎖煙點點頭,“姑娘,你先用膳,我去帶她進來。”
“嗯。”
不一會兒,鎖煙就帶著戰戰兢兢的沛雪走了進來。沛雪不敢抬頭看蘇淺瓔,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