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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大約沒有比丞相和皇姐更特別的夫妻了。”
他語氣里沒有半分諷刺嘲笑,只是在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罷了。
的確。
蕭懷離和舜英公主這對夫妻,何止是特別,在所有人眼裡,那簡直就是奇葩中的奇葩。
舜英公主雖然身份高貴,但私生活太過糜爛,實在不堪為良配。
而蕭懷離才貌雙全風姿綽約,當年也是眾多貴族女子春閨夢裡人,卻沒想到便宜了舜英這個二嫁的寡婦,不知讓多少女子碎了芳心同時恨透了舜英公主。
這十年來舜英承受了多少辱罵,蕭懷離就獲得了多少人的同情。
很奇怪。
通常出身微寒的士子狀元傍上皇家公主亦或者富貴門閥,人們通常只會認為這個男人靠著裙帶關係往上爬。
說白了就是吃軟飯。
可是放在蕭懷離身上,就全然相反。
幾乎是所有人都覺得,是舜英蠻橫不講理強搶了這位美貌的新科狀元郎,狀元郎無權無勢,只得含悲忍辱做了她眾多男寵之一。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差,有兩個原因。
一,舜英的風評實在是太差。
二,蕭懷離實在是長得太過顛倒眾生。
這樣一對比,在外界眼裡,舜英就更加的十惡不赦喪心病狂了。而蕭懷離,是無辜卻無法反抗的柔弱小白花。
更多人卻嫉妒蕭懷離對舜英的寵愛和寬容。
男尊女卑的時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必須從一而終。舜英有前科,所以她做出再驚世駭俗的事人們也能接受了。
然而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蕭懷離不在意外界嘲笑他頭頂綠帽如雲也就罷了,居然還親自挑了面首到自己的床上。
這是如何的胸襟?
兩人分府而居,一個養面首,一個養姬妾,互不干涉。出席在眾人面前的時候,依舊可以毫無芥蒂的恩愛情深。
所以寧曄才說,他們是這天底下最特別的夫妻。
蕭懷離不置可否的一笑。
“這世上有許多夫妻在外人眼裡伉儷情深,卻是貌合神離。也有許多夫妻相敬如賓,相安無事,更有的相看兩相厭。我和舜英,或許承受許多非議,但不可否認,我們很合適。”
“或許吧。”寧曄笑得莫名,“我幼時在平江王府住了數年,曾以為,這世上大約只有姐夫能夠對皇姐毫無底線的寬容和縱容。卻不想”
“殿下。”
蕭懷離正色道:“微臣也是您的姐夫。”
寧曄看他一眼,道:“她曾說我理所當然的厚顏無恥,其實這句話用在丞相身上更合適。”
蕭懷離微微一笑。
“殿下所說,自是金玉良言。”
寧曄頓了頓,道:“縱然我知曉丞相與皇姐恩愛情深是假,卻也並非貌合神離。所以我實在很費解”
“費解為何明明與公主之間並無夫妻之情,卻能相處融洽?而公主,為何會對微臣信任依賴?”
蕭懷離自動接過他的話。
寧曄不語。
蕭懷離莞爾,眼神變得悠長。
“因為這世上,我們都是最了解彼此的那個人。”
寧曄沒有笑意的笑了笑。
蕭懷離看著他,驀然一笑。
“不過微臣倒是對那位蘇姑娘很是好奇。”他道:“殿下可否還記得,曾經微臣問過殿下一個問題。這十年的等待和堅持,究竟是為了什麼?當初殿下並未回答。想來如今,已經有了答案。”
寧曄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寂寥。
“可惜有些遲了”
“不。”
蕭懷離卻道:“這世上所有的遲到,其實只是剛剛好。因為未知的命運,或許比遲到更可怕。就如同,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一樣。”
他神情似有觸動,輕輕道:“殿下當年與蘇姑娘邂逅,是必然。這十年的分離,是必然。今日的背道而馳,更是必然。所以,殿下其實不必要追究其中因果。這世上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寧曄深深的看著他。
“第一次見丞相的時候,我就知道,丞相是個有故事的人。”
蕭懷離的眼神,一剎那掠過半生,恥辱、骯髒、落魄,以及榮耀。只是一眼,已是滄海桑田。
他垂眸,彎了彎唇。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做了自己一生的戲子。世人對公主多有譴責辱罵,她卻早已看透每個人的那一齣戲。”
寧曄的眼神,震了震。
蕭懷離素來溫和的語氣顯見的多了淡淡愁緒,“殿下做了數年的操棋人,可恕微臣直言,殿下不懂得如何轉換和把握自己的角色,生生做了別人故事裡的配角。”
寧曄眼神有些清冷。
蕭懷離仿佛感受不到他的不悅,繼續說道:“殿下還年輕,縱然心智成熟,但於情之一字,還不夠通透。殿下想要扭轉乾坤,就要懂得該如何從配角,轉換成主角。一味的沉浸於曾經,只會迷失自我,越走越遠。”
“殿下本聰慧,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他說完後便起身,拱手道:“時間不早了,微臣也不在此打擾殿下休息,先行告辭。”頓了頓,他又道:“微臣方才的建議,殿下不妨好好考慮考慮。”
說完這句話,他便躬身離去。
寧曄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悠長而深邃。
然後他去了蘅芙苑。
蘇淺瓔還沒睡,正在向樂槐打聽今日到訪又被寧曄三言兩語趕走的舜英公主和榮國夫人。
樂槐告訴她的自然有限,畢竟主子的私事,她哪裡敢置喙?大致說了一下兩人的身份和一些事跡以後,她便小聲道:“奴婢只是一個丫鬟,主子的事情不甚清楚,蘇姑娘若是好奇,可以詢問太子殿下。以殿下對姑娘的看重,定能據實以告。”
蘇淺瓔靠在榻上,一隻手撐著頭,垂著眼睨視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笑了笑。
“樂槐,我長得很恐怖麼?你那麼害怕做什麼?”
“沒。”樂槐臉色微窘,“姑娘是奴婢見過長得最美的人了,比公主還美”
她忽然住口,臉色有些白,雙眸覆滿了驚駭和恐懼。
蘇淺瓔蹙了蹙眉。
“舜英公主不喜歡比她長得美的女子麼?”
樂槐低頭不語。
舜英公主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什麼都要第一。全重音的女子,無論才學容貌,但凡有超越她的,都會失去自己引以為傲的資本。
擅長樂器的,會被折了雙手。
跳舞的,會被打斷雙腿。
繡工絕倫的,會被刺瞎雙眼。
類似這種事,已經屢見不鮮。
舜英公主唯一無人超越的,就是她得天獨厚的美貌和世人唾罵的風流。所以,至今沒有女子因為容色勝過她而被毀容。
可如今
舜英公主見了蘇姑娘,難保不會嫉妒蘇姑娘比她長得美而心生怨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