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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如水,面若芙蕖。

    眉間硃砂,鮮紅如血。

    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隱約感覺到她似乎在笑。

    笑他半生算計,終究一場空。

    笑他貪權奪利,終究浮雲散。

    恍惚間他腦海里又浮現一張模糊而熟悉的容顏。

    那是他的妻子,曲素娥。

    那年初見,她素衣長發,撐著一把油紙傘,朦朧細雨中她笑得溫婉清雅,恍如仙子。

    耳邊傳來一聲。

    “斬!”

    他閉上眼睛。

    腦海里傳來最後的聲音是

    “夫君,回家了。”

    剎那間紅塵遠去,父母悲愴尖銳的嘶喊聲在劊子手落下大刀的時候戛然而止。

    殘陽如血。

    一切,都結束了。

    不,應該是,才剛剛開始。

    慕子奕抬起頭來,看向高樓上淡如遠山風姿清逸的蘇淺瓔,她身後緩緩出現一個身影。  

    玉初。

    他驀然握緊雙拳。

    不知道是嫉妒亦或者不甘心。

    那原本應該是屬於他的女人,屬於他的

    “他後悔了。”

    玉初在蘇淺瓔身後如是道。

    “不。”蘇淺瓔回頭看著他,“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不要的女人,有更好的選擇。”

    “更好的選擇”玉初揚了揚眉,“為什麼不是最好的?”

    蘇淺瓔撲哧一聲笑了。

    “你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不過呢”她又話音一轉,調皮的眨眨眼,道:“捨去糟粕,更好的選擇嘛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玉初含笑看著她,滿目溫柔。

    蘇淺瓔亦含笑相視,彼此心事心照不宣。

    彝斕殿。

    廣堯慢條斯理的喝著茶,間或看一眼對面含笑自若的寧曄,又看一眼上方斂眉打量著他的墨玄。  

    心中知曉,師父讓寧曄來這裡,必然是為小師妹。

    果然,墨玄打量了片刻,道:“今日冒昧叨擾,乃是因我那小徒兒”他說到此頓了頓,道:“老夫聽夭夭說,多年前與寧太子相識?”

    寧曄微笑點頭。

    “是。”

    墨玄又默了默,道:“夭夭自幼在山上長大,彼時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幸得太子相救照拂,老夫十分感激。”

    寧曄溫文爾雅道:“前輩言重。能與瓔瓔相識,是晚輩的榮幸。”

    那一聲瓔瓔聽得廣堯眉頭跳了跳。

    這小子,還真是會說話。

    溫潤如玉又謙和有禮,且話中有話,語帶暗示。

    墨玄自是聽得分明,那仿佛看女婿的眼神兒讓一旁的廣堯不由得為自家徒兒捏了一把汗。

    再看這位重音國的太子。

    少年英傑,身份貴重,文武雙全,長得也是玉樹臨風,風姿秀逸。唯一讓師父憂慮的,只怕就是出身皇族這一條了。  

    重音國的歷史他自是知曉的。

    皇子全都死光了,剩下幾個微不足道的公主也沒有任何的威脅,寧曄就是毫無疑問的繼任之君。

    歷來帝王再是長情,也免不了後宮三千。

    便是天熙的那位,當年和結髮妻子那般的情深義重,也不過短短數年光陰。

    師父素來嬌寵小師妹,怎忍心看她被冷落宮廷之中?

    正想著,墨玄又開口了。

    “夭夭幼時頑劣,多有任性,怕是給太子帶來了不少麻煩。”

    這是試探。

    廣堯眉頭又跳了跳。

    師父不會真打算把小師妹嫁給寧曄吧?

    寧曄依舊溫潤如玉,“前輩說笑了。晚輩生在宮廷,長在富貴,自幼見慣人生百態。瓔瓔她很聰明,也很可愛。前輩若說麻煩,那這樣的麻煩,晚輩倒是希望越多越好。”

    這番話暗示性頗多。

    生在宮廷,長在富貴,閱人無數,卻獨獨對小師妹另眼相待。尤其是後面那一句,就差直接說願意被蘇淺瓔麻煩一輩子了。  

    廣堯再一次忍不住側目。

    這小子,還真是油嘴滑舌。

    墨玄聽著這話十分受用,他的徒兒,自幼就是千嬌萬寵的長大,便是有缺點,也不許別人說半個字的不好。

    “太子謬讚。”

    得,連稱呼都變了。

    廣堯在心中長嘆一聲。

    寒暄了幾句,墨玄終於進入正題。

    “實不相瞞,老夫今日邀太子前來,是想詢問關於十年前夭夭下山去天熙一事。”

    寧曄默了默。

    墨玄又道:“聽聞太子是不惜千里前來,是為尋夭夭,想來與夭夭交情匪淺。”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

    廣堯再也忍不住了,道:“師妹那年回來以後毒發昏迷了一個月之久,心中似有心結,所以師父不得已將她那段記憶封印。原本以為前塵往事已如過眼雲煙,不成想時隔十年,她竟又再次記起。”

    他頓了頓,繼續道:“寧太子與師妹接觸不多,想來對師妹的性情不太了解。那時師妹雖涉世未深天真純粹,卻是早慧。若非是發生了讓她十分難以接受的事,她斷不至於如此。即便她如今江湖歷練六年,早已非昔日光景,我和師父依舊擔心貿然讓她恢復記憶會讓她受不了。所以,還請寧太子據實以告。畢竟,師妹的身體,是經不起再次受創的。”  

    言下之意就是,若非萬不得已,其實他們都不願讓蘇淺瓔恢復那段記憶。

    寧曄目光深邃,對他的意圖早已瞭然於心。

    知道墨玄最憂心的就是蘇淺瓔體內的毒,所以含蓄的提起此事,墨玄有所顧忌,自然不敢貿然為蘇淺瓔解開封印。

    他默了默,道:“前輩既然問了,晚輩自是不敢隱瞞。十年前,我與瓔瓔初始,那時她不諳世事,邀我送她去天熙。卻在途經幽州的時候,親眼目睹一場慘案。瓔瓔因此受了刺激而毒發,險些喪命。”

    這些事墨玄自是知曉的,他問起此事,其實是想知道兩人的交情,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廣堯明知故問卻是為何?

    墨玄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測。

    “原來是這樣。”

    廣堯心知師父已起疑,遂不再多話。

    墨玄不再糾結此事,繼續問道:“那麼,太子又是因何前來尋找夭夭?”

    寧曄回答得坦誠,“因為一個約定。”  

    廣堯眼神急跳,卻沒說話。

    “約定?”

    墨玄仿佛很感興趣。

    寧曄笑笑,“人的一生短暫而漫長,有匆匆過客,卻也有獨一無二,刻骨銘心。”

    顯然,蘇淺瓔就是他的獨一無二刻骨銘心。

    墨玄沒有說話。

    寧曄又道:“前輩也曾年少,當明白晚輩的心情。”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墨玄,他神情有片刻的遙遠和恍惚,而後深深看他一眼。

    “符焰谷之行,危機重重,夭夭自幼練功懈怠,如遇危險,還望太子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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