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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煙很知趣的退了下去,並且十分體貼的關上了門。
玉初抱著蘇淺瓔,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這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她,嘴硬心軟,有情有義,別人對她好她會雙倍還之,唯獨仇恨,她做不到冷心絕情。
他最喜歡,最愛的夭夭。
讓他心疼得無以復加的夭夭。
無論多少紅塵磨折,始終堅持本真的夭夭。
“阿初。”
蘇淺瓔在他懷裡輕輕開口了。
“嗯,我在。”
“我突然反悔了。”
“嗯?”
蘇淺瓔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剛才看見趙志遠,他的確後悔了,可是我娘已經死了十多年,再來悔悟又能改變什麼呢?不過徒增傷懷罷了。老實說我真的不恨他,只是厭煩,漠然可我看到那個樣子,忽然就覺得,人生那麼短暫,為什麼要因為對未知的茫然和恐懼而退宿不前呢?”
“就如同幼時的我,常常擔心一夜睡醒就再也醒不過來,害怕死亡,所以不敢面對黑暗。可若我真的走到了生命盡頭,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是一樣的。太陽不會不因為我永不墜落,月亮不會因我而永不升起,時間也不會因我而永遠停止那麼我在害怕什麼呢?恐懼只會給我增加心理負擔也讓我身邊的人擔心傷懷罷了。”
“我總說早已看破生死,可在心底,我始終無法釋懷。不甘心就這麼服從既定的命運,不甘心就此放棄卻因對未知的恐懼而放棄的一切,不甘心就這樣蹉跎到死我總覺得,人生可以有遺憾可以有缺憾,但不能悔不當初。但是我今天看到趙志遠那個樣子,突然好害怕我會因今日的怯懦而悔不當初。真到了那時候,我大概無法雲淡風輕的承受那樣的遺憾”
玉初看著她,眼睛越來越亮。
他從她目光里看透了某種了悟,一切已不必細說,他懂就好。
“夭夭”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時激動欣喜的心情,只能這樣叫著她的名字,雙臂緊緊的擁著她。
苦苦煎熬的等待,終於迎來了這一天。
蘇淺瓔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卻閃過一絲憂愁。
“不可以讓師父知道。”
“好。”
玉初嘴上答應她,心裡卻不這麼想,他要的是光明正大,而非躲躲藏藏。不過她一向固執,好容易讓她鬆口,某些事做些退讓也不是不可能。但這個期限,得由他說了算。
“阿初。”
半晌,蘇淺瓔才從他懷裡抬頭,認真的看著他。
“我想知道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希望,我的記憶有空缺。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會失憶?而且我還不記得我失憶這件事。”
玉初僵了僵。
他在猶豫,在思考,在斟酌
“阿初”
蘇淺瓔知道他的顧慮,“無論十年前我和寧曄是怎麼認識的,但至少有一點我確信,他在我心裡沒你想像的那麼重要,否則我不會忘記。”
而且從這段時間短短的數次交鋒,她覺得寧曄對她未必就存了別樣的心思。
他看她的眼神有欣賞,又他鄉遇故友的喜悅,又被遺忘的失落,唯獨沒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種光芒。
就算那天晚上他陪她從黑暗的長街走到黎明,陪她看日出。
他始終是那般溫潤如玉,波瀾不驚的模樣。
若說是演戲,那全然沒必要。
蘇淺瓔能感受的到,寧曄對她沒有惡意。至於到底是什麼心態,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玉初深深的看著她,終究妥協。
他始終不忍拒絕她,如同她對他一樣
“我找到你的時候,你的確和他在一起。而且你體內的血砂發作過一次,應該是他幫你穩定下來的。”他頓了頓,道:“你還記得少翾說過的,十年前幽州鬧瘟疫而趙志遠讓羽書和少翾偷偷殺死染上瘟疫的病患麼?”
蘇淺瓔震了震,脫口而出道:“十年前我倒過幽州?”
“是。”
玉初道:“那些人死了以後,全都被火焚。我猜想,你可能見到那一幕,所以才會引發血砂發作”
火焚
蘇淺瓔腦海里零碎的飄過一些片段,火光,嘶喊,鮮血
那一幕太過深刻,所以在記憶里才揮之不去。
“夭夭”
玉初見她臉色蒼白,不由得有些擔心,扶著她坐了下來。
“我沒事。”
蘇淺瓔揉了揉眉心,對他笑笑。
“你繼續說。”
玉初蹙了蹙眉,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乳白色,呈圓形,外圍龍紋雕花,中間一個奕字。
天熙皇族每一個皇子出生前所擁有的鸞佩。
這一塊,就是當初許貴妃和曲氏定下兒女親事的時候交給曲氏的,屬於慕子奕的那一塊。
“我是通過它找到你的。”
蘇淺瓔一怔,腦海里浮現熟悉的畫面。
那年她私自下山,結果忘了帶錢,抽出衣袖上的金絲換了一頓飯。露宿荒野的時候,鸞佩不見了。
卻不想,竟被他撿了去。
她頓時黑了臉,“鸞佩在你手裡,你幹嘛不告訴我?”
玉初道:“是你自己沒問。”
蘇淺瓔一噎。
她昏迷一個月後醒來,他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她哪裡好意思讓他幫她找?而且她當時也不知道那是訂婚的信物,更不知道自己有婚約在身。
她不肯交出鸞佩,除了要慕子奕認錯以外,更關鍵的是,鸞佩被她弄丟了。
其實她知道,以慕子奕的脾氣,是肯定不會跟她道歉的。就算日後師父來了,他低頭認錯了,她也可以直接實話實說,讓他自己去尋那鸞佩。畢竟當年她年幼,弄丟了鸞佩也屬大意無知,天熙帝總不至於追究這小小的過失。
皇家鸞佩是很認的,到時候讓他們自己尋找,也算是慕子奕自作自受的報應。
玉初把玩著手中的鸞佩,語氣有些耐人尋味。
“再說了,把這個東西給你,你大概早就忍不住來天熙了。那時你太過天真,性子又溫軟,武功還不好。而我太忙,根本無法陪你。你怎麼和皇家的人斗?要是太師父和師父出馬,慕子奕肯定不會退婚。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別人?”
蘇淺瓔再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敢情他那時候就在算計她了。
“所以你就等,讓時間來堅定和加深許貴妃和慕子奕對權勢的貪婪,讓他們所有人都忘記甚至是痛惡這段婚約。再放任我來天熙,水到渠成?”
玉初不置可否。
蘇淺瓔黑了臉,玩兒權術的果然都一樣的黑心黑肝黑肺,從裡到外全都黑。
她憤然道:“可你間接也讓我受辱。”
玉初的眼神,閃過愧疚。
“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準備告訴你真相,可是你每次見我都躲,我只能讓鎖煙跟著你。而且,我也沒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退婚。皇室的婚約,由來只有聖旨可退,也只有皇帝金口玉言才有說服力。慕子奕當真是這些年得意太過,昏了頭,才會做下這等糊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