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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離沉吟著,道:“舜英,其實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是孟少澤。”
孟少澤三個字,如同尖銳的刀一樣插進舜英的心口。
她臉色立即煞白,兇狠的瞪著蕭懷離,尖銳道:“不許你提他,你沒資格提他,沒資格!”
蕭懷離靜靜的看著她發瘋發怒,神情依舊淡然無波,等她發泄完了,才繼續道:“這麼多年來,你放浪形骸,遊戲人間。你身邊的那些人,對你來說,其實都是可有可無。死了,傷了,殘了你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唯獨孟少澤,每次提起她,你情緒都會異常的激動。”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舜英白著臉,眼神狠狠瞪著他,身子卻在顫抖,心口那個地方像是被挖了一個洞,這許多年來寒風獵獵,空蕩蕩的疼著。
“對於他,你沒自己想像的那麼雲淡風輕和理所當然。”蕭懷離繼續說著,每一句話,都像利劍般剖開她的心,讓她心中隱藏的那些陰暗和不堪,全都暴露人前。
“你殺他的理由,沒有你說的那麼單純和冠冕堂皇。你向來是不會隱藏自己的野心和目的,誰的生死在你眼裡都不過一縷雲煙。只有她,你卻要用牽強的理由來掩飾真相。這只能證明,他在你心裡,是不一樣的。”
舜英像是被戳中了痛腳,幾步衝過來揪住他的衣襟,滿眼的狠戾和癲狂。
“住嘴,我讓你住嘴,聽見沒有?不許你提他,不許,不許,不許!”
蕭懷離靜靜的看著她的失態和癲狂,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像是普度眾生的佛,悲憫的看著在凡塵逆境之中掙扎哭鬧的凡人。亦或者一個長著,包容的看著撒嬌迷茫的孩子。
舜英在他這樣的眼神中漸漸安靜了下來,有些狼狽的躲開目光。
“你害怕那樣的特別會變成愛,那會成為你報復燕綏的束縛和阻礙。你遊走朝堂,遊走在各色男人之中,其實就是在逃避他。”
舜英渾身顫抖著,雙手死死緊握成拳。
“燕綏是你心裡的那個結。你面對他的時候有愛也有很,但你會用自己的方式發泄。報復也好,算計也罷,亦或者無理取鬧。你也可以與我做彼此理解彼此溫暖的夫妻。唯獨孟少澤,你連提起他的名字,都不願意。”
蕭懷離的聲音,像是佛音,縈繞在舜英的心頭。
“你為何不敢面對?這麼多年來,你也從不敢去想。舜英,當你無法面對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是你心裡難以跨越的那個坎兒,而不是你愛而不得的燕綏。否則你明明恨極了他,卻始終未曾去找過他,為什麼?因為你對他只有報復,報復完了以後,又該如何?這些年支撐著你的,只有恨。一旦這恨沒有了,你就不得不去面對你心裡另一個心結,孟少澤!”
“所以,哪怕你面對燕綏的時候那樣的撕心裂肺,其實你心裡對他的恨沒你想像的那麼深。你只是在為自己尋找報復的藉口罷了。你對他更多的,是不甘心,不服輸。”
舜英呼吸一滯,怔怔的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蕭懷離向前兩步,手指拂過她的眉眼,輕輕道:“我曾對你說過,我討厭這個世界,討厭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你問我,那為什麼不去死?我說,因為我要活著,懷念一個人。”
“當年你被燕綏拋棄的時候,是否厭世,是否痛恨這世間的一切?你沒有走極端,卻選擇了墮落。那是因為,你的心中還有執念。那時候是恨,現在呢?現在是什麼?”
他將自己的手,放在舜英的心口上,道:“舜英,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真的還恨麼?問問你自己,真的,還要繼續拿仇恨當藉口,來折磨自己麼?”
舜英渾身一震,像是被驚雷擊重,久久無法回神。
蕭懷離笑一笑,虛無的笑一笑。
“曾經給你將我從荒唐糜爛的世界裡解救出來,我也希望,能破開困守你多年的仇恨牢籠,給自己一點寬恕和自由。”
給自己一點寬恕和自由。
舜英忽然笑了笑,眼角落下一滴淚。
她早已不配得到寬恕了,她的自由,早就在二十二年前那個紛亂陰暗的夜晚,徹底煙消雲散。
天生活在黑暗中,是沒有資格得到寬恕的。她只能,拉更多的人,與她永墮地獄。
接下來幾日,舜英十分安靜,沒有大張旗鼓的調查失火的原因,也沒有哭沒有鬧,好似並不在意。
對此,蘇淺瓔很是意外。
“我還以為舜英會借題發揮,與你不死不休呢。”
玉初神色不明的說了一句。
“她有個好丈夫。”
蘇淺瓔微微揚眉。
“蕭懷離?我那天在公主府見過他,這個人給我的感覺特別的,難以言訴。他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臉上永遠都帶著笑容。可是我總覺得,沒有人能夠住進他心裡。比起寧曄給我的感覺,還要漠然。他對舜英,好像有一種特別的感情。不是愛情,應該說,超乎愛情親情友情的一種情感。有點想像惺惺相惜,更像是臭味相投。”
玉初驀然輕笑。
“我派人調查過蕭懷離的過去,卻發現是一片空白。只知道他祖籍青州,是個富家子弟。後面經歷過什麼,大約只有舜英才知道了。”
“這麼神秘?”
玉初神情漠然,突然道:“火燒水牢的時候,我讓人動了點手腳。”
☆、第十章 借刀殺人
動了什麼手腳玉初沒有說,蘇淺瓔卻明白了。
因為舜英病了。
病得還不輕,據說已經下不了床。宮裡太醫成群的往公主府而去,卻不見有什麼氣色。後來寧曄只得親自去看。
蘇淺瓔問玉初。
“你給她下毒了?”
玉初負手而立,淡淡道:“不算下毒,只是在煙霧裡放了點惑心罷了。”
蘇淺瓔嘴角抽了抽。
惑心是她曾研製的一種藥,原本是想提煉出能讓人短時間神智癲狂,事後就能恢復正常的藥。可惜製作的時候有幾味藥順序弄反了,以至於最後的成效也跟著變了。
但凡中此藥者,精神錯亂,斷斷續續,時好時壞,而且沒有解藥。
其實那藥也不是那麼恐怖,只要等過段時間藥性散去了,也就沒事了。只是每個人的身體素質不一樣,承受力也不一樣。
正常人頂多也就是一個月,前提是不會因為自己時好時壞的癲狂留下陰影,否則就真的成為神經病人了。
舜英經歷了二十多年大起大落,承受力應該不低。
惑心也頂多是讓她吃些苦頭罷了。
蘇淺瓔心中正如是想著,玉初漫不經心落下一句。
“舜英本來就有病。”
“嗯?”
蘇淺瓔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玉初說:“舜英有心理疾病,一直在吃藥。這惑心用在她身上,在合適不過。”
他垂眸,眼神冷冽如霜。
“她敢讓你火上加油,我就讓她雪上加霜。熬不熬的過去,就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