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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有所思的空檔,雲景落已經注意到她的表情。
“在想什麼呢?還不快走,等著被寧曄抓回去做皇后?”
環在她腰間的那隻手緊了緊。
蘇淺瓔回頭對玉初撫慰一笑,“你還是先把你的風流債理清楚吧,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雲景落不置可否。
墨玄道:“先離開這裡再說。”
有白鳳軍拖著,再有玉初的銀甲軍護送,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天熙的邊境,直往玉照國的方向而去。
蕭懷離原本接到寧曄的命令,是要帶著人馬去十里坡阻攔,這是兩手準備。只要還未入玉照國境,玉初一行人無論如何都無法突圍他的大軍。
然而就在他準備伏擊的時候,卻再次接到京中傳來的消息,太上皇駕崩。
他當即臉色一變,自知再沒有理由攔截捉拿蘇淺瓔。太上皇駕崩,寧曄得守孝三年。抓回蘇淺瓔,就等於給寧曄扣上大不孝的帽子。
再怎麼說,蘇淺瓔還是玉照國有爵位的鳳陽侯,玉初帶她回國順理成章。
他盯著某個方向,雪花從他眼前飄落,最終他還是下令撤軍回京。
半途沒有再受阻攔,玉初等人很快順利的入了玉照國境。蘇淺瓔的身體,不適合騎馬疾馳,所以一踏進玉照國境,一行人就換了馬車。
蘇淺瓔問出心中疑惑。
“寧曄居然沒設伏阻攔,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
玉初自然已收到了消息。
“太上皇駕崩了。”
蘇淺瓔瞭然。
“怪不得”默了默,她又道:“重音已經和天熙結盟,接下來,他一定會公布我們倆的關係,到時候”
玉初沒接話。
他垂眸靜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淺瓔側頭看著他,“阿初?”
玉初眼睫一顫,緩緩抬頭,目光疼痛里摻雜著愧疚。
“夭夭,對不起”
蘇淺瓔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微微一笑,“我們之間,不用說對不起。”
她眼神溫柔,滿滿的包容和理解。
玉初只覺得喉嚨堵塞,猛的將她抱住,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進自己的身體裡。
蘇淺瓔乖順的呆在他懷裡,雙手抱著他的腰,輕柔道:“阿初,我都懂。”
玉初顫抖著,良久,終於鬆開了她。
“玉珩,他是我大哥。”
蘇淺瓔點頭。
“我知道。”
玉初又是一顫,目光里掠過滄海桑田,只余酸楚的疼痛。
他緩緩開始講述。
“我的父王,榮親王,原本與太后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可先帝橫刀奪愛,拆散了他們,又將母妃賜婚給了父王。”蘇淺瓔目光微訝,卻沒有打斷他。
玉初看著某個方向,雙目無神,講述著皇室里不為人知的故事。
“父王對馮太后一往情深,甚至都不願與母妃親近。馮太后對父王舊情難忘,與先帝日漸疏離,最終失寵,在宮中處境十分艱難,幾次險些喪命。父王多次出手相救,她才活了下來”
說到這裡,玉初頓了頓,繼續說道:“覆水難收,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也無法丟棄自己的家族和部署。想要在宮中活下去,就必須要有自己的孩子。可馮太后當初含恨出嫁,不惜喝下絕子湯以示對先帝的反抗怨恨。”
蘇淺瓔再次一震。
對於這個馮太后,她聽得最多的傳言就是這個女人依靠龐大的家族如何的在後宮興風作浪,如何的掌控朝政,霍亂朝綱。
卻不想,背後竟也有這樣一段辛酸的往事。
既然都絕育了,那麼玉珩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玉初回頭對她蒼白一笑。
“父王,他為了幫馮氏在宮中站穩腳跟,給她出主意,假孕。先帝並不知道她自絕後路,屆時只需從宮外抱一個孩子冒充皇子便可瞞天過海。但這種事畢竟太過兇險,一個不慎查出來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為防日後滴血驗親,父王想了一個萬全之策那就是,用他自己的孩子,代替。”
儘管已經猜到,親耳聽見的時候,蘇淺瓔心中依舊難掩震撼。
玉珩,是榮親王妃的兒子。
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燕綏都四十多歲了,他的姐姐若還活著,也快五十知名之年了吧?而玉初,才二十一,這麼算起來,榮親王妃生他的時候,最起碼也有二十七八歲了。
在這個時代,女人基本都是十五六歲出嫁,晚一點的十**歲。
也就是說,榮親王妃嫁給榮親王十年後才有第一個孩子。在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朝代,榮慶王妃十年不育而榮親王居然不曾納妾。
從前她只覺得榮親王和王妃感情甚篤,只羨鴛鴦不羨仙,如今卻知道,原來是另有隱情。
玉珩比玉初,大了足足九歲。
這樣一算,就能說得通了。
“為了馮氏,父王主動與母妃親近,終於,母妃如他所願懷孕了。”
玉初的語氣,漠然中有著冷意。
“十月懷胎,一朝臨盆,父王卻告訴她,孩子是死胎。母妃不知自己的孩子已被抱去了宮中,做了太子,為另一個女人,穩住了中宮的地位。她傷心欲絕,整日精神恍惚以淚洗面,曾有好幾年,都瘋瘋癲癲,念叨著自己聽到嬰兒的哭聲”
“父王對她心存愧疚,時時陪伴身側安慰。再後來,就有了我。”
玉初抿唇,嘴角牽起一抹冷笑。
“那時候,馮家在朝中的勢力,已不可撼動,後宮妃嬪在馮氏的打壓下,無有所出。她野心膨脹,得知母妃有孕,覺得父王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愛情,因妒生恨,曾宣召母妃進宮,險些要了她的性命”
“父王察覺了,然而終究不忍責怪於她,他終究覺得自己愧對馮氏,如若不然,馮氏不會永久失去一個做母親的資格。”
“他對馮氏的縱容,成為了馮氏得寸進尺的利器。我還記得,兩歲的時候,母妃帶我進宮。馮氏端著一杯果酒來到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大哥,他笑著走過來,毫不猶豫的喝了那摻了劇毒的果酒,自此武功全廢,還落了一身的病痛”
“後來我才知曉,原來在那之前,母妃無意中見到了大哥,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她當年生下的那個孩子。血濃於水,骨肉親情,斷不會錯。她明白了所有真相,並且將這一切告訴了大哥。”
“從那時候起,大哥就在費盡心機的保護我”
那許多年掩蓋在榮耀輝煌背後的蒼涼舊事,被他一一道來,一字一句,聽著像是別人的故事,卻字字滿含淒楚哀痛。
蘇淺瓔聽著,只覺得心中悲涼沉重。
她現在可以理解,玉珩對於玉初那樣本能的保護欲從何而來。
因為他是他的弟弟,在那個深宮高牆四面為敵的皇宮內,玉初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努力活著的信念。
他們相依為命,互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