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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府的日子還能過下去,但早就不復當初的光景。
梁時不動聲色的將一切記在腦中,誰人奪過梁府的東西,又有哪些人冷眼旁觀過,他心裡都有一份明帳。
小小年紀,眉目陰鬱至極。
梁時正站在牆角看書,這時,一丈多高的院牆上探出一隻腦袋出來,梁時一抬眼就看見了隔壁的楚家妹妹再衝著他笑。
她梳著雙丫髻,髮髻上綁著艷紅色的石榴石,一雙大眼明亮又有神。
楚家妹妹長的十分漂亮,這個時候的梁時不明白什麼是美,他只知道楚家妹妹每次出現,他的內心都會很高興,雖然表面依舊冷硬,但就在楚家妹妹出現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經化了。
“你在這裡作何?快下去,容易摔倒的。”梁時冷聲道,他有些擔心,打小就知道楚家妹妹驕里嬌氣的,若是摔疼了,准又哭鼻子。
楚翹眨了眨大眼,抬手就拋了一袋子銀錠子過來,“喏,都是給你的,我母親說你們梁家出事了,這些都是我的私房錢,不夠的話,我這還有。”
梁時經常去隔壁楚家,他知道對面小院有梯子,是專門用來摘石榴用的。
梁時看了一眼腳下的粉色荷包,裡面鼓鼓的,他一眼就能瞧出這裡頭有多少銀子,小小年紀的梁時自尊心極為強大,尤其是不能接受楚家妹妹的施捨。
“不必了,你拿回去!”他聲音更加冷硬了。
楚翹一怔,粉白的小臉上出現了一刻的難堪,好像內心受傷了,小腦袋縮了回去,從那之後就不怎麼跟梁時說話。
她覺得梁時太壞了,不拿她的心意當回事。
梁時好一陣子沒有瞧見楚家妹妹了,他開始心不在焉,日子一天比一天頹唐,於是他想了一個法子。
隔壁楚家與梁府交好,即便梁父過世了,梁家開始敗落,楚家也沒有半分嫌棄,反而對梁府格外照應。
梁時就登門拜訪了國公爺,說要和楚坤,楚遠一起練武。
國公爺自然是歡迎之至,梁時便每日聞雞起舞,一到時辰就去了楚家,他算好了時辰,每天從楚家離開時,楚翹才會懶洋洋的起床,去前院用飯。運氣好的話,他恰好能看見她。有時候,梁時也會偶爾留下吃個便飯。
但楚家妹妹還是不怎麼搭理他。
明明她此前對他那麼好,父親過世時,她坐在他身邊,寬慰了一整天,還說要給他唱曲兒聽。
梁時本就性子陰沉,楚翹不主動,他也不會主動。
就這樣,梁時經常尋了機會去見她,直至兩人十歲那年,有一次被劫匪所擄途中,梁時為了救楚翹,被歹人割了小指。
他頭一次擁著小小的她,忍受著痛苦之時,還不住安慰她,“不怕,我會救你出去。”
那天的楚翹又對他笑了,梁時覺得,他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事之後,楚遠就在楚翹面前打趣,“梁時為了你斷了一指,你日後可得嫁給你,這是你欠他的。”
那天,梁時就在屋檐下,他看見眸若星辰的小姑娘連連點頭,“好啊,那就這麼定了。”
少年也笑了,他以為楚翹真的會嫁給他。
他一心以為,這便是他們之間的承諾了。
*
少年漸漸長高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他更是難以與楚翹單獨說話了。
楚翹還會時不時爬上院牆跟他嘮嗑,可梁時不知道說些什麼,他不懂女兒家的心思,而且他更是著急著想要崛起。
所以,他愈加發奮,十幾歲就中了小三元,成了遠近聞名的文曲星,他總覺得只有成為人上人,才能配得上楚翹。
她那樣嬌慣的人,他務必要成為人中之龍才能養得起她。
梁時每日晨起,每晚睡下,腦子裡都是這個年頭。
楚翹十五及笄這一年,楚家內院的荷花池開滿了夏荷,放眼望去,碧綠的荷葉之上盡數都是粉色的蓮花,煞是好看。
楚家唯一的女兒及笄,自然是要隆重大辦的。
梁時沒有拿得出手的及笄禮,所以他從一年前就開始準備了牙雕,他這人太過聰慧,以至於根本不用學,就自己琢磨著雕了一隻彌羅佛出來,經過一年的打磨,牙雕油光華亮,不知道的人還是以為是大師之作。
梁時的手也因此毀了,掌心滿是劃痕,舊傷新傷交織在一處,滿目駭人。
不過,他從不在意這些。
隔著遠遠的距離,梁時一眼就能在貴女圈中看見楚翹,她總是那般奪目,笑意盈盈,好像對她而言,這天下就沒有不悅的事情。
楚翹身為鎮國公府的嫡女,根本不缺奇珍異寶。
梁時不知道楚翹會不會接受他的禮物,他掌中緊握著牙雕,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更尋不出合適的理由,他和她已經不是孩子了,不能像像幼時一樣隨意互贈東西了。
貴女們在荷花池泛舟,梁時一向沉默寡言,他雖已經初步揚名,但要發跡,最快的速度也得等到二十五之後,那時就太遲了。
所以,梁時前陣子去拜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翰林院大學士,並且將自己寫的文章給他看了,徐謙看過之後連連稱讚,收了他為學生。
曾經,梁父還在世時,一次偶然的機會,梁時就聽聞徐謙此人是道貌岸然,徒有其表,背地裡指不定做著怎樣的齷.齪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