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捫心自問,她也覺著程家公子被打是他自找的。
若是按著她上輩子的脾氣,肯定也是先打了再說。
奈何如今梁家勢弱,“孤兒寡母”的一家子,面對強權,如何能不低頭?
梁溫默了默,她比梁時年長兩歲,如今已經三十有一的年紀,雖是相貌清麗,但她又是個不能生育的大歸之婦,日後再嫁幾乎沒有可能。
梁溫比楚翹還盼著雲翼與雲奇兄弟兩個能早日扶搖直上。
尋思了須臾,梁溫道:“也好,如玉啊,難為你了。”她拍了拍楚翹的手背。
楚翹兩年前還很擔心梁溫會認出她來。
她二人曾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好友,當初兩家若是辦了雅集,對方肯定會捧場的,可謂金蘭之誼。
可楚翹這兩年來已經無意中露餡多次,梁溫卻從未瞧出端倪來。
不知是她自己佯裝的太像?還是梁溫早就不記得她了?
出於好奇,楚翹索性問了一句,“大姐,我聽說隔壁楚家的那位皇太后曾與你是舊交?”
思及故人,梁溫先是一聲長嘆,皇太后深受炎帝敬重,即便她死了兩年了,炎帝依舊不捨得下葬,皇太后的屍首還存在了坤壽宮的水晶館藏內冰封著。
朝中大臣提議過下葬,但炎帝藉由多種理由,遲遲不肯將她的屍首葬入皇陵。
梁溫壓低了聲音,竊語了一句,“如玉啊,你小心些,這些事豈是咱們家如今能妄議的?千萬別在母親跟前提及太后娘娘,你可聽見了?”
楚翹聞此言,愣是不明白了。
她年幼時常來梁家玩耍,梁老太太很是喜歡她,還提出要讓兩家結親呢。怎的如今還不能提及了?
梁溫見她臉色微赧,又道:“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不提也罷,總之母親將二弟的死怪在皇太后頭上呢!”
楚翹一僵。
梁時死了,跟她有甚干係?
她明明是死在了梁時前面!
梁溫不在他言,以為楚翹嚇壞了,道:“你也無需太過害怕,總之切記不可在家中提及皇太后此人。”
聽了梁溫一言,楚翹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她實在想不出,梁時的死,如何能與她牽扯上半分關係?
這一天晚上,楚翹將梁時的牌位踹下了床榻,動靜驚擾到了已經睡下的阿福。
楚翹從小到大都是驕里嬌氣的,即便如今她的身份是顏如玉,夜間還是需要有人陪夜,因為她著實怕黑。
阿福就睡在腳踏上。
聽聞動靜,阿福看了一眼橫躺在腳踏上的牌位,忙跪坐了起來,她抱著牌位重新放在了榻上,“夫人,您這是作何?萬一讓老太太給曉得了,又會說您不敬重夫君。”
楚翹已經和牌位“同床共枕”了兩載,她談不上害怕,只是越想越迷糊,梁時為剿叛賊而殉職,為什麼梁老太太會將梁時的死怪罪在她頭上?
楚翹拉了薄衾將自己蓋上,總覺著一股涼意盤旋在她頭心,她對阿福道:“把你家大人拿下去!從今個兒開始不准他上榻!”
阿福看了看牌位,又看了看莫名其妙慍怒的夫人,她煞是為難,“……”
算起來,她還比楚翹年還長了一歲,楚翹前兩年進門那會剛滿十五歲,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任誰想像這樣一個羸弱美貌的女子抱著牌位睡了兩年,也著實覺之楚翹是個可憐人了。
阿福與楚翹協商道:“夫人,此事萬不可讓老太太曉得了,明個兒一早,您可一定要抱著大人去前院用飯。”
抱著大人……
昏暗的光線下,楚翹一雙水眸瑩潤明亮,她眨了眨眼,一時半會沒法適應這樣的說辭。她與梁時相識於懵懂幼時,怎麼好像要一直要牽扯不清不下去了?
次日一早,楚翹抱著牌位去梁老太太跟前喝了一碗清粥,這便帶著兩個繼子去了程家。
梁家已經用不起馬車了,馬房的幾匹良駒早就發賣。
其實,梁家的私產並不少,只是梁時得罪的官員甚多,這兩年下來,梁家能保住幾條人命已經是大幸。
令楚翹不解的事,怎麼炎帝從不關心梁家的境況?
記得曾經,炎帝常在她跟前提及梁時,還一口一聲“老師”的喚著。
炎帝沒有理由對梁家見死不救的。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上輩子的楚翹宛若待在了虛無幻境之中,只要她足夠聽話,那些臣子就不會輕易動她。
很多事情,她根本沒有看明白,而且她得過且過,也並不想與那些奸佞周旋。
趕到程府時,秋日的艷陽正當高照,楚翹一張瑩白的小臉此時宛若三月初綻的桃花,嬌妍麗質,乍一眼看還有一些沒有消逝的嬰兒肥。若不去看她那雙狡黠的眸子,只覺她是個嬌憨的小姑娘。
梁雲翼感覺到了繼母有些疲態,內疚道:“母親,您要不要先歇歇?”
梁雲奇也道:“咱們過來致歉,他們程府未必會領情!哼,想當年我父親還在京時,他程家豈敢這般目中無人!”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是個亘古不變的道理。
母子三人在程家府門外稍頓片刻。
楚翹上前了幾步,她沒有自己的名帖,只好直接自報家門,“勞煩通報貴府一聲,梁顏氏攜子登門道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