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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生的渴望對死的畏懼,本能一樣讓他四肢發冷。好在柳樹精抱著他,親著他一直都陪著他……
一個人的血放出去多少算是一半,呂葉不知道,但是他感覺這個自來水一樣的速度,用不了一會,他也就幹了。
不過他還是沒能等到自己流成人干,一小會的功夫,他就感覺自己的意識模糊,看著柳樹精開始重影,眼皮越來越重,還冷,特別的冷。
他盡力把自己往柳樹精的方向靠近,手指自覺用了畢生的力氣,最後還是順著柳樹精的臉上垂了下去,呂葉張了張嘴,只做了個“別走”的口型,就再也做不了任何的動作,連眼睛都睜不開。
卻也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朦朧中他感覺到一股嗆人的腥氣在蔓延,他還在想可能是自己血的味道,接著他就無暇去顧及腥不腥。
一股陰冷所過之處宛如冰刀破體一樣,順著他流血的手腕緩緩的蔓延全身。
冷,數九寒天潑了一身的涼水還出去果奔一樣冷,冷的呂葉感覺自己幾乎被凍上了,他的意識好像也受到了影響,感覺大腦轉動都變得遲緩,但他還是掙扎的去默念,他的柳樹精,他的青枝。
他終於聽見了柳樹精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又好像是近在咫尺,在他的腦海里一樣。
他聽見他說,“結束了。”
他聽見他說,“成功了。”
他聽見他的青枝說,“我愛你。”
冰涼的唇舌鑽進他的口腔,清冽的草木香在靈魂的深處蕩漾,呂葉終於失去了意識昏死過去。
再次醒過來之後,他並沒有那些成仙成妖耳聰目明的現象,他只覺得渴,抓心撓肝的渴,還累一個人扛了一火車皮的大包一樣累,身上還沉,沉的壓著坍陷的天一樣,仿佛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
他只勉強睜了下眼睛,屋子裡特別的黑,他本來想昏過去,但是他太渴了,渴的找柳樹精都退居第二,只想喝水,他感覺自己能喝乾一條河。
呂葉張了張嘴,根本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反倒是聽見了不遠處有人在說話。
“你是說讓他也做鬼差?你當我地府隨便個人就能進?!你把剛上任一天就翹班,一翹翹兩年,我魂使的位置是沒幾個人能幹,你翹了兩年位置還沒填滿,但是我鬼差一抓一大把,不想投胎的鬼多的是,他一個不人不鬼的跟著湊什麼熱鬧……”
“我和他共命了,他現在不能離開我十仗遠,要是不能帶著他,我也沒法辦法再做魂使……”
“那把幽冥珠還給我,你再變回大柳樹,還是半死不活的大柳樹,我他媽的看你什麼時候能修成人形!”
“……給,他已經是半妖了,只受陽光雨露就能活,我們不怕等,謝謝鬼王的……”
“唉唉唉,算了,你就帶著他也行,不過他不可能做鬼差,半人半妖不能做地府的員工,幹活也沒有月錢!”
“謝鬼王。”
“混蛋都是混蛋!”
呂葉聽的模模糊糊也迷迷糊糊,不過轉眼的功夫,熟悉的草木香氣竄進鼻子,接著嘴唇被壓實,一口甘甜的液體被渡進來,呂葉下意識的下咽,甘甜划過喉嚨,只一口,就奇異的撫平了他幾乎要死的飢。渴。
窸窸窣窣,他被摟進了熟悉的懷抱,他心愛的人在他的耳邊輕聲軟語,“快醒過來,我想你……”
呂葉徹底清醒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耳聰目明瞬間輕靈的感覺,他就尋常一覺睡醒了一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銀灰色,不再是他記憶的灰黑,卻仍舊散發著熟悉的讓他魂牽夢縈的香氣,摸上也是熟悉的手感。
呂葉順著銀灰色向上親吻,抬起頭時,銀髮的主人也正低下頭,在呂葉微怔的視線里,密密實實的壓上他的唇。
這一吻壓上去,兩人都像是被點燃了的□□,“嘭!”的一聲,炸裂了一個前世今生糾纏,也炸出了一個同生共死未來。
“我睡了多久?”呂葉聲音沙啞,啄著柳樹精的下巴。
“兩年零三個月又七天。”
“我,我變成了半妖嗎?”呂葉有點忐忑,實際上他什麼感覺也沒有,除了這一覺之前遭了點罪,還有這一覺格外漫長之外。
“……是。”柳樹精聲音有些哽咽。
“我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了對嗎?”
“對。”柳樹精摟緊了他心愛的小男孩,“永遠在一起。”
呂葉終於笑了,像他重生的回來的那天,笑的一樣傻氣又開懷,半晌,呂葉收了笑,撫摸著柳樹精的銀白色頭髮和俊美面孔上一半樹皮一樣的臉。
“你變醜了。”呂葉說。
柳樹精一僵,馬上伸手捂住了臉,他精血消過渡,私自篡改凡人命格,又遭了天雷,被雷火擦到了臉,是一輩子也無法恢復的……他想張嘴說,他其實還能變成別的樣子,他的發力還在。
但是嘴剛張開,就被呂葉按住了,手也被呂葉扯了下來,呂葉什麼都沒問,這世界上任何一件事,都不是沒有代價的,得到的越多代價就會越大,不是他就會是柳樹精,天道向來公平。
他只是輕輕的親吻柳樹精顯了原型的臉,把他的心裡話告訴給他的愛人。
“不過沒關係,我其實最初想像中,你就是這個樣子。”甚至比這樣還要丑,要老。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愛你。永遠愛你。”
像你愛我一樣。
呂葉變成了半妖,他仍舊沒有法力,沒有洗精伐髓,也沒有變得漂亮年輕,連手上的老繭子還在,他只是停滯了生長,不會在衰老下去。
他不能再吃人類的東西,吃了會吐,也不能像一顆真正的樹那樣,紮根在看起來非常可口的土壤里,他打不過一隻剛剛往生的新鬼,也永世無法再入輪迴。
他甚至要依靠柳樹精的渡給他精氣,才能正常的生活。柳樹精對他來說,不再只是一個愛人,還是他活命的源泉,生的本能促使他對柳樹精迷戀和依賴,達到了一種病態,一種巔峰,但是他對此喜聞樂見。
還出現了一個十分嚴重又甜蜜的後遺症,那就是他將永遠也離不開柳樹精十仗。
地府里漸漸無鬼不知無鬼不曉,和青枝鬼君整天膩在一塊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小弱雞,是青枝鬼君的心尖肉掌中寶,正引著魂,吱哇亂叫的引渡船上,心尖寶要撅個嘴,他就要暫停引渡船,親到心肝兒滿意為止。
無故就停船,下船艙去鬼混的事,更是屢見不鮮,無數新鬼投胎轉世的路上,被狗糧塞的鬼臉扭曲,倆大老爺們膩乎起來,這世界上就沒誰了,真的。
為此事,鬼王三翻四次通報批評,奈何鬼君不是隨便就能開除的,主要是開除了沒人干,所以半路拉著小情兒膩乎什麼的……不耽擱輪迴的時間,鬼王也就說說拉倒。
引渡船上又一陣此起彼伏咒罵聲,船頭上,引魂使又摟著他的心肝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