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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皆都是刀口舔血的將士,本就不願將刀頭抵向大延的子民們,如此做只不過是軍令所受罷了。
這般大逆不道之事,單是他們死不足惜,若是牽扯上家中親眷……
門外的將士沒有遲疑,皆紛紛跪倒在地。
隨著此起彼伏的盔甲擲地聲,他們沉聲道:“末將謝皇后娘娘、諸位娘娘及側妃恩典!”
夏西瓊與皇后對視了眼,分別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寬慰。
困在庵堂內的都是弱女子,倘若他們真的有心要拿她們的命去做賭注,她們便是一分希望都無了。
皇后剛要開口,靜安寺門口卻是傳來了沉重的馬蹄聲。
庵堂內的眾人抬眼望去,只見李承祈率著大隊軍馬而來,他身穿著大延赤色戎服,養尊處優來的白皙面容上沾上了血跡,卻是更顯他容貌的俊美至極。
他掃了眼跪趴在地上的將士,隨即眸光灼灼地落於夏西瓊身上。
李承祈從跪了一地的將士中走來,緩步走至庵堂,一眼便瞥見了捆在一旁的程越。
他眸光微動卻是未多言,先是恭恭敬敬地在皇后面前一拜,“兒臣救駕來遲,還望母妃降罪。”
皇后緊繃的神經一瞬間鬆了下來,強忍住的情緒未能克制住,眸中不由也湧起三分淚花來。
她忙上前將李承祈扶起,“好孩子,母后果然沒有看錯你。”
皇后拉起一旁夏西瓊的手,輕輕將他們倆的手合在了一起,“你要好好謝謝西瓊才是。”
李承祈將她光滑細膩的手輕輕貼至胸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亮得出奇。
他方才一到靜安寺,便從線報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所有經過。
她這一年清清淡淡的模樣時常讓他覺得心痛不已,可是最危險的時刻,她卻是毅然地選擇站在自己的身側。
分明跟著程越必定能保一時的安全,可她為了他還是冒了這十足的險。
夏西瓊看著眸中深情暗涌的李承祈,未吱聲只輕輕從袖口拿出一條絲帕為他擦去臉上的血跡。
***
六個月後,靜西宮內宮人端著水盆魚貫而入,李承祈被眾宮人擋在門外。
聽著裡面夏西瓊的痛苦的尖叫聲,他的心都糾成了一團,堵得他甚至無法呼吸順暢。
“皇上,貴妃正在生產,這產房乃污穢之地,且不是您能進去的地方。”太后派來的姑姑堵在門口極力勸說道。
李承祈壓下心中的緊張,沉聲道:“讓開!”
姑姑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為首的開口道:“太后娘娘吩咐了,若是讓皇上進去,就要奴婢們的腦袋,還請皇上看在是太后娘娘的指令下,不要為難奴婢們。”
“你們不讓孤進,孤現在便要了你們腦袋!”李承祈失了一向的淡定自若,蹙著眉低聲說道。
就在雙雙僵持之下,裡面突然傳來了夏西瓊悽厲的叫聲,隨之而來的便是梁素的驚呼,“娘娘大出血了……”
額頭的青筋猛跳了下,李承祈終於忍不住派人將門口攔路姑姑們拉開,自己則快步走進了殿內。
梁素以首的幾個醫女、太醫忙跪了下來,“娘娘身子羸弱,可如今已是三個時辰了孩子還未要出來,娘娘已是耗費大部分的精力……”
李承祈心提了起來,沉著俊臉眸子狠狠地盯著她們,“有話就直說。”
梁素輕吸了口氣方輕聲坦言道:“娘娘和孩子只能活一個。”
提著的心迅速又沉了下去,李承祈驚愣在原地,喉頭微動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
心像是燃起了火,燒的難受至極。
李承祈氣聲道:“孤進來不是要聽你們這般廢話,孤要兩個都保住!你們做不到就提人頭來見!”
他側頭沉聲道:“來人,把京城的名醫都給孤找來……”
“不必了。”一個如泠泠泉水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要……保孩子。”
夏西瓊輕笑了聲,“皇上,我認命了。”
李承祈抿住唇角,胎兒六個月大之時便被太醫診斷出,母體實為羸弱,孕育胎兒極為困難。
這一胎無論保還是不保,母體都會受到巨大傷害,並且往後都無了生育的希望。
李承祈撩開層層帷帳走近夏西瓊,她一向嬌艷的臉頰如今蒼白著,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烏黑亮麗的鬢髮散亂著,卻是美得出奇。
美眸噙著因疼痛而湧出的淚珠,見著他進來了,她勉強地扯了下唇角,“皇上你不該進來的。”
李承祈握住她冰涼如玉的手,聲音不住地顫抖著,“我想在這兒陪著你。”
“可是我這樣太醜了……”一向清清冷冷的她此刻卻是有些羞怯了起來。
“不,你很美。”李承祈輕輕撫去她額頭的汗珠,“你什麼時候美。”
“騙人。”夏西瓊嗔怪了下,臉頰上卻是浮現了淺淺的笑容。
“西瓊,不要離開我,這個孩子我們不要好不好?”李承祈吻了下她的臉頰,在她耳側顫著聲音哀求道。
“我本就無法活過三年,皇上您不是都從太醫那兒知曉了嗎,臨走之際我想給你留個孩子。”夏西瓊握緊了李承祈的手,輕聲道。
雖是改變了原主的命運,但她的壽元是無法改變的,總歸也就這兩年便會香消玉殞。
李承祈的心揪成了一塊,痛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忍著心痛,“他、他們都是在胡說,我這就將他們這群妄言之徒全部斬殺!西瓊,你不要信他們,你好好調養,身子會好的,孩、孩子也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