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琴音嘎言而止,方才還沉浸其中的人們,沒有了音樂這個介質,心境恍然回歸原位,班息的鄙夷,王瓊的冷漠,趙合德的淡然審視,趙飛燕的期許得意,唯有毫無利益瓜葛的馬婕妤姐妹投來了羨慕讚許的目光。
趙飛燕滿心愜意地讚賞道:“這曲聽得人身心舒悅,本宮久未聽曲聽得如此暢快了。”曹美人也不忘附和稱讚。
反而是百子棋,神情複雜,眼前的這個女子,讓他墜入了往事的雲霧裡,一時竟啞言以對。
趙飛燕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百子棋,爾後才微微笑道:“不曾想王良娣奏曲,已是上等,依本宮看,王良娣不必再拜人為師。”
王敘知道這讚許都是來自樂曲本身的魅力,謙虛道:“臣妾彈琴技巧尚有欠缺,不算精通。不過,強人所難之事,非臣妾所願,拜師一事也只是臣妾跟太子殿下在閒談時的一時興之所往罷了,王敘在此叩謝皇后娘娘的關切之恩。拜師還是罷了吧。若以後我對琴藝有所疑難,百樂典能夠指點一二,那便足矣。”
百子棋忙道:“不敢妄稱指點,能與良娣切磋琴藝,乃鄙人之幸也。”
王敘拜師一事才算了結,一旁“圍觀”的趙合德卻突然問道:“百樂典進宮多久了?”
百子棋回道,已逾二十年。趙昭儀又問他此前在何處當差。
百子棋略微沉吟,道:“下臣進宮以前一直在樂府當差。進宮後則在未央樂典處拜職,乃至十二年前才到椒房殿供職。”
“哦?我怎麼記得,曾經在班婕妤宮中見過你呢?”趙合德此話一出,王敘忍不住看向班婕妤,只見班婕妤表情平靜,低頭聽著大家說話,全然置身事外。
百子棋回道:“那是未央樂典把我派到了班婕妤宮中,教導宮中……貴客彈琴。”
趙合德知道這貴客便是芳姬,那位被她墮胎,被她趕出宮去的芳姬。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趙飛燕,輕輕哼了一句:“姐姐安排的這齣好戲,可真是一份用心良苦的壽宴好禮呀,那妹妹就靜候‘佳音’了。”她聲音不大,只有身邊的侍從和趙飛燕聽得到。
趙飛燕目視前方,面不改色,跟沒聽見似的,並不搭理趙合德。
趙合德突然提高了聲調,道:“列位且慢慢暢飲,我這身體略有不適,就不奉陪了。”說完,只對趙飛燕略微頷首,起身回昭陽殿了。
趙飛燕彷如往常,讓曹美人代送趙合德回宮,這邊的宴飲還在繼續。
王敘歸座後,童墨附耳過來道:“敘姬,奴婢剛才差點感動哭了。你彈的真好,比那百樂典好多了,咱們才不要拜他為師呢。一個宦官而已,何必自大。”
王敘微笑著,讓她不要再胡言亂語。馬婕妤姐妹紛紛跟王敘隔空舉爵乾杯,王敘少不得又喝了點酒,然後又吃著飯糰,看著歌舞,偶然看向上座的方向,趙飛燕正聽著旁邊的李長御在說話。
這邊,李長御給趙飛燕遞上解酒茶,輕聲道:“昭儀反應頗大,奴婢看她臉色都變了,要不要宣個太醫去昭陽殿。”
趙飛燕喝著茶,點了點頭不說話。李長御便跟伺候的宮長交待下去,回來後,又輕聲道:“不知昭儀接下來會怎麼應對。”
“她最好什麼都別做,那我姐妹兩人尚可相安無事。都說她懷的是皇子,待她生下皇子後,若敢作妖,我就把她當年殘害龍裔的作孽之事公諸於眾。我想,百子棋會站在我們這邊的。”趙飛燕自信淺笑著,她與妹妹的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二十年,表面上趙飛燕是贏家,實際上,趙昭儀才是皇帝的心頭之愛。
不多時,有宮侍匆匆趕來,附耳跟李長御說了幾句,李長御趕忙湊前來道:“皇后,趙昭儀在回去的路上腹痛難忍,流血不止,有早產徵兆……”
趙飛燕一愣,慌忙起身趕往昭陽殿。
待趙飛燕抵達昭陽殿時,趙昭儀已經進了產房,待產的女醫穩婆十數人皆在房內,忙亂之聲不絕於耳。馬婕妤姐妹、班婕妤等,也從椒房殿趕過來了,一眾嬪妃又幫不上忙,在後殿干著急。
少時,因產婦危險,一名女官出來傳伺候在偏殿的太醫丞等人進去急救。
趙飛燕手腳稍微哆嗦,她突然明白過來,對妹妹的愛,還是遠遠大於恨,此刻的她擔憂的反而是妹妹能不能母子平安。
太醫丞出來哭喪著聲音稟報,情況危急,恐怕母子難保。
趙飛燕腦子轟隆隆直響,身體一歪差點沒站住,長御李南忙扶住她。
“務必保住大人,無論如何,必須確保我妹妹性命無虞。”趙飛燕說著,淚水已經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太醫丞等唯有領命。
臨近傍晚時分,皇上劉驁也趕來了,他在後殿走來走去,罵罵咧咧,煩躁異常。
長樂宮那邊得到消息,也派了尚青靈過來伺候。
時間被無限的拉長,各種痛苦也被拉長。太陽落去,月亮並未出現,只有夜黑風高,昭陽殿裡燈火洞明,人心浮動。帝後在此堅守,沒人敢提前退場。
☆、第032章
此時的北宮,倒是難得的安靜。
王敘睡一覺醒來,馮媼進來說,趙昭儀生了個皇子,她想著把之前預備的賀禮,晚點派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