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馬婕妤笑道:“此時長樂宮裡的大典,怕是還沒結束呢,還是咱們這兒好,倒已經吃上了。”
馬容華道:“可不是嘛,曹美人一直叨念著要來北宮偷懶,我說,罷了吧,皇后可離不開你。享福的事情,還是讓我們姊妹來吧。”說完哈哈大笑。
大半天並不怎麼言語的敬武公主,輕聲說道:“曹美人這幾年助皇后處理後宮諸事,也是勞累的很。”
馬婕妤笑道:“她也樂意的,別人還羨慕不來呢。”
王敘聽著後宮八卦,不忘時時敬酒,她挺喜歡這種氛圍,竟覺得比在新都侯府要舒心。她喜歡馬婕妤姐妹大大咧咧,有點豪爽又很小婦人的性格。
王敘已經敬了兩巡的酒,聽著外間的音樂,有些許走神。
此時,敬武公主回敬,感慨地說:“王良娣這模樣,長得甚似我多年前認識的一位舊人。”
王敘不由多看了一眼這位老公主,大概六十模樣,髮根有些許發白,面色紅潤,氣質超然,一看便知是保養得宜,養尊處優的貴婦人。
馬婕妤也打量著王敘,又看不出頭緒來,笑問:“不知大長公主,所指何人?”
敬武公主笑道:“說來你們應不認識,那女子當年可謂傾國傾城之貌,顛倒眾生,班婕妤趙昭儀倒是跟她相熟。”
馬婕妤馬上明白過來,不敢接話了。這皇宮裡能生存下來的,都有她觸覺靈敏的過人之處。
馬容華問道:“此女子,現在何處?”
敬武公主搖頭,轉了話題道:“我若不是知道王良娣乃新都侯府嫡女,必會以為是那女子的後人呢。”
王敘微笑不語,瞥了一眼跪坐在她身後的馮媼,燈光並不明亮,馮媼恰好坐在陰影里,看不出她的神色可有變化。
不多時,筵席已散,王敘帶著些許的醉意仍未離席,她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把玩著碗碟里的蠶豆,輕輕哼著小調,若有所思。
方才演奏的諸位樂人,正跪在下方領賞,王敘對著正中的男子笑著說:“我剛才聽琴聲,就猜到是你了。你彈琴的手法很獨特,我在新都侯府常聽祖母座下樂人撫琴,他們的技藝手法都相仿,技巧遠不如你。”
那人領了賞賜,直起身,俯首道:“謝良娣賞識,少途愧不敢當。少途當日在太子座下有幸能聞良娣撫琴一曲,猶如高山流水,讓人畢生難忘。”
王敘直了直微醉的身軀,擺手傻傻笑道:“我那天是趕鴨子上架,隨便彈的。今天還真想放飛自我,高歌一曲,來個自彈自唱……”
“敘姬,時候不早了。”馮媼及時打斷王敘,不讓她繼續肆無忌憚下去。馮媼有聽童墨說起過她們在高府遇見太子的經過,所以對於王敘與少途的對話,也並沒有多少的意外。
少途聽懂了馮媼的言外之意,忙告退,王敘卻完全不理會馮媼,趁著酒意又說:“少途,把你的長琴借我一用,過幾日還你如何?”
從未有過這種遭遇的少途,忙折身捧上他的倚桐長琴,道:“良娣若要,盡可拿去,惜此琴乃恩師所贈,不便相送,他日良娣不用時,歸還鄙人便是。”
馮媼正要替她婉拒,王敘已經點頭說:“甚好,那多謝了,我就彈幾日。不知道少途有沒有認識製作長琴的匠人,我想做一把像你這樣的琴,材料要用最好最合適的。”
離開新都侯府後,王敘作為一個有嫁妝的婦女,終於可以自由地花錢了。
少途連忙答應幫王敘去找人訂做。
筵席散後,王敘被引到懷畫殿的配殿,這是她的居所。室內燭火洞明,王敘脫了喜服換上家常服,熱鬧之後的寂靜。新都侯府跟過來的女侍忙碌著整理王敘日常用品。
王敘坐在鏡前由著童墨幫她靜靜卸妝,沒有作為新娘的喜悅,也沒有作為嫁娘離開母親的哀傷。她應該慶幸,今天沒有新郎,不然她該反抗還是享受呢?尷尬。
馮媼讓人把皇后賜的百子被鋪上,出來發現童墨在一旁收拾妝奩,王敘已經趴在梳妝鏡前的矮案上睡著了,她今天實在是太困了,半夜被拉起來梳妝打扮,祭拜先祖,各種繁俗禮儀……洞房花燭,卻是孤身一人。
馮媼忙輕輕把她叫醒,王敘半醉半醒的說:“幾點了,這是?”
馮媼道:“說什麼呢,睡糊塗了。這是北宮的寢殿呢,童墨楊篙,快扶敘姬到床上歇息。”
童墨和楊篙忙來扶她,眼看扶不穩,幾個女侍連拖帶拽地才把她安頓好。眾人不知她是心情好,喝了點小酒,微醉了,反而以為她在傷心自己的洞房花燭夜,沒有新郎。
半夜,王敘被渴醒,喝了水後就再也睡不著。她起身梳洗,懷畫殿的掌事女官過來伺候,王敘換了身明綠色深衣,外罩同色繡白蜻蜓禪衣,吃了幾樣點心,便上車往長樂宮請安。
車上,馮媼低聲跟她說:“等會兒跟燕王妃見面,你可不要行稽首禮。”
王敘有點沒明白過來,因為進宮前張太夫人就特意囑咐過,為了幫王瓊立一立威風,太子眾位姬妾給王瓊行禮的時候,王敘要帶頭行最隆重的稽首禮。
馮媼繼續道:“她如今也是妾,你一旦跪下去,不就等於自認矮了她一截麼?等會兒你就裝糊塗,懂麼?進宮後,張太夫人也管不著我們了。能裝糊塗就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