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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絮絮叨叨叮囑了一遍,周長豐低聲答應著。
眼看周長豐出來,要上馬,蘇暖只得走了出來:“周大哥!”
她盯著周長豐:“你要去哪裡?我有話問你。”
周母在旁,驚異不定地盯著兩人,左右逡巡。
......
院子一角,一張石凳旁。
周長豐站定,放下手上的包袱,示意蘇暖坐。
他的眸子深沉:“有什麼事麼?”
蘇暖下意識地瞧了一瞧,見周母遠遠地站在那邊屋檐下。
蘇暖展開手中紙條,攤開:“是你叫人送我的小紙條麼?”
周長豐看著蘇暖,一言不發,忽然偏轉了頭。
“不是!”
他說。
蘇暖不信:“不是麼?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個消息?我先前還不知道,現在......”
周長豐打斷她的話:“真的不是,你想多了。”
他看著蘇暖,拿起包袱:“我還要趕路,這天也不早了。”
蘇暖不動,看著他。
“周大哥!聽說你成親了?”
“嗯!”
周長豐低了頭,看著腳尖,應道:“你也快了,都忘了恭喜你了!”
蘇暖盯著周長豐,見周長豐始終低著頭,避開她的目光。
她一咬呀:“你認識清王爺?”
她的眸子亮得灼人,周長豐轉過頭,終於看著蘇暖,目光複雜,然後嘆了一口氣。
“清王是什麼人?我怎麼可能和他認識?”
蘇暖的眼睛裡明顯是不相信。
“你娶了梁舞。”
周長豐轉過身子,那邊屋檐下依舊站著周母,正盯著兩人。
“梁舞一個姑娘家,那裡經得起長途跋涉?我也到了適婚的年齡,我們兩人正合適。”
蘇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時沒有吭聲。
“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皇上派我去方城巡查河溝。”
蘇暖明白了。
他娶了梁舞,此番是被貶了。
周長豐重新背起了包袱,往外走了兩步。
“回去吧。”
他看著蘇暖,緩緩地說。
蘇暖不吭聲了,她眼睛裡不爭氣地浮現出淚花。
忽然就跪伏在地上:“謝謝!”
周長豐“哎”了一聲,來扶,卻是拉不起來。
周長豐看著以額頭觸地,雙手趴在地上,雪白的手指映襯著青灰色的地面,灼痛了周長豐的眼睛。
他轉身提起了一旁的小包袱,快步向門口走去。
蘇暖抬頭。
逆光站著的周長豐幾乎堵住了大半個門口。
“回去吧。”
他大步走了出去。
蘇暖爬起來,追到門口,喊了一聲:“我去找他,你不用去那麼遠的地方。”
周長豐勒了韁繩:“不用。”
一聲馬嘶,啼聲得得,一會就遠去。
蘇暖回身,向呆立在院子裡,看著門口發呆的周母也行了一禮,周母愕然:“你?”
蘇暖微笑著走了。
陽光下,一身青色衣袍的蘇暖身量筆直,身材纖濃有度,就那麼消失在周母的視線里。
這孩子,長高了不少。
周母竟然腦子裡蹦出這麼一句話。
蘇暖腦子裡亂糟糟的。
周長豐和梁志之間有什麼瓜葛?周長豐不說,恐怕也無人知曉。
蘇暖已經能夠確定,那封信就是周長豐送出來的。
他是個重情義的人,他娶了梁舞......
方才她出門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周家東廂的窗戶一動,似乎有人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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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廂房裡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素衣女子怔怔地站在門口,看著院子,那裡是方才他們站立的石凳。
“你怎的出來了?”
周母回頭,不滿。
她看著一臉木然的梁舞,心內禁不住焦躁。
這個女子,現在是她的兒媳婦。
都是因為她,周長豐現在被調離原來的皇城守衛處,到了那偏遠的地方。只能逢休沐日回來一次。原本好好的每天都能回家吃飯睡覺的,現在可好,要每隔一個月見一次。
還有這個梁舞,也就每次周長豐回來才露一次笑臉,平日裡就寡著一張臉。好像是她殺了她娘老子一樣,真是讓人看了生氣。
瞧瞧,今兒,周長豐走時,也不說出門送送。
“呸,什麼郡主。”
都落魄成這樣子了,還擺什麼架子?
真不該,當時心一軟,就讓豐兒把人領回了家,現在生米煮成了熟飯,左鄰右舍都知道,這周長豐已經娶了妻子回來.....
想到那日,周長豐忽然同她說的話:“娘,這是我欠人家的,我應該還。梁舞家裡落難,也與我有關係。”
他當時那眼神,讓她著實吃了一驚,她自是知曉清王謀逆的案子,整個京里都傳遍了,也知道,因此牽進去多少人?
兒子這麼一說,她驚疑不定,不敢吭聲了。
周母鼻子裡哼了一聲,見梁舞木著一張臉,正要轉回去,她忽然就心裡湧上一股子氣來。
“那是紫陽郡主,你認得的吧?先前同我們豐兒議過親的,只是,我不同意,所以就沒有結成。”
她抬了頭,看著梁舞,一臉挑釁。
梁舞似乎是有些吃驚,看了看她,想說什麼,慢慢就低下頭去,說了聲:“我進去了。”
然後就轉身進屋子裡去了。
“你!”
周母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想發火,又找不到落腳點,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生氣?
她只得一扭身,大步向自己屋子裡走去。
聽著門外咚咚的腳步聲走遠。
屋內,梁舞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窗外斑駁跳躍的陽光,依舊發呆.......
旁邊伺候她的丫鬟冬花偷偷瞧了她一眼,見她不說話,知道自己又有大半日可以偷懶了。
這少夫人,可以整個下午都這樣發呆,不發一言,也不挪動一下,就像是一尊木雕塑,真是再省事不過的。
聽說原先是個郡主呢?怎麼這麼看著不像?難道皇家郡主都是這樣不輕易說話的?
冬花迷迷糊糊地靠著身後的柜子,想著。
蘇暖回到家裡,見鄭卓信陪著小鄭氏說話。見了她回來,小鄭氏就去廚房拿點心去了。
鄭卓信笑眯眯地:“回來了。怎麼樣?”
蘇暖不明所以:“什麼?”看著他燦爛的笑臉,蘇暖心中也開朗起來。
“學習如何當新娘子呀。”
鄭卓信說。
蘇暖啐了他一口,說:“說什麼呢?”
見鄭卓信還要說,她斂了笑容,說:“我同你說件事。”
她就輕聲說了周長豐的事情。
鄭卓信意外:“是麼?原是這樣。”
見蘇暖臉上的歉疚,就展開一個笑容,說:“無妨,他既這樣說,自有他的道理,如今這樣,倒還是先離京一斷日子的好。日後有機會再說吧。對了,你先別憂心別人家的事情,我師傅快回來了,咱們去大相國寺去一趟?”
蘇暖這才記起先前的事情,點頭。
5日後。
清晨的陽光透過樹梢,暖暖地照著,照在前面的枝葉上,一跳一跳地。
鄭卓信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的蘇暖,兩眼笑眯眯地。
蘇暖一身的汗,正攀著他的手爬上來,這條路實在有點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