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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淪落人,惺惺相惜,又是故人。
他嘆了一口氣,心頭不知什麼滋味。
月色下的周長豐,側面的背影就像一尊石雕,渾身散發出一種蕭瑟的氣息,又有一種執拗。
似乎與一個人很相似。
小小年紀,身上卻是常常是一根筋似地,認定的事,蒙頭往前,即使頭破血流也不管不顧地。
身上似乎有一種刻入骨子裡的仇恨,整個人似乎很是沉重。
他忽然有點動容。
想到蘇暖曾經求他:“我父親的案子是有冤情的。四哥,你幫我......”
他閉了閉眼。
他清了清喉嚨,低聲又緩慢地對周長豐說:“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就單憑這罐子蜂蜜,你就想翻案?你覺得可能麼?”
靜默。
好一會,周長豐聲音幽幽地響起:“就算頭破血流,我也要去試上一試。景太妃不可能作證,我自然知道。我去找皇上,我去告御狀。這罐子可是當年的,上面還蓋著中御府的簽子,這個可跑不了。”
“那你如何證明這裡頭的蜂蜜就是當年那批?”
鄭卓信犀利地一語指出。
周長豐一滯,不語,
“還是說,你是想找當年那個宮女來作證?”
鄭卓信又問了一句。
見周長豐不語,他點頭,說:“既然要翻案,就要翻得徹底,照我說,還不如這樣.......”
暗夜下,兩個人的輕語聲驚起了林間一隻鳥,撲啦啦地飛向暗葉中。
樹梢間一陣顫動,復歸平靜。
一刻鐘後,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從林子裡躥出,很快不見。
......
室內一片寂靜,春日的晚,無風,本該很冷的天氣,周長豐和鄭卓信兩人都汗濕後背。
屋子中央,景太妃衣衫散亂,雙眼彌散:“不是我。我也不知道。”
聲音喃喃地,在暗夜裡尤其清晰,卻是沒有一個值守宮人前來探視,此刻,都睡得人事不醒了,估計到了明日才會醒來。
周長豐穿著一身白色中衣,披散著發,抽了抽嘴角:真是,虧他想得出來。
景太妃已經是有點迷亂,驚嚇過度,加上迷藥的作用,有些崩潰。
“都是周駙馬,是他,是他。一定是他。你們為什麼不去尋他?”
鄭卓信詫異,周凌天?他見周長豐面色平靜,看樣子是知道的,他嘆了口氣。
“是你害死了我,肯定是,為什麼你吃了蜂蜜沒有事。卻不說出來?明明是你心中有鬼,定是你害我!”
周長豐捏著嗓子,學著女人的聲音說道,聲音淒涼,哀切。不過,此刻鄭卓信可笑不出來,他正緊緊盯著景太妃,看她怎麼說。
“不,不,跟我沒有關係。是柳葉,你問她,是不是周凌天找的她!你去找她,去找她呀。肯定是他在蜂蜜里下毒,我看見他們倆說話了,真的。”
景太妃揮著雙手,節節後退,退到椅子上,退無可退,終於崩潰,喊了起來。
兩人一楞,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周長豐雙眼發紅,按捺住微跳的心,繼續:“柳葉在哪裡?她如今在哪裡?你不要亂攀咬。”
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緊緊地盯著景太妃。
鄭卓信在旁一直看著,忽然發覺不對,原本癲狂的景太妃垂下了雙目,身子輕輕顫抖......
她清醒過來了。
周長豐也發現了。
景太妃忽抬頭。
周長豐動作更快,他直接一手捏住景太妃的喉嚨,景太妃張了嘴,一個字沒有喊出來,就伸了脖子,乾瞪眼。
周長豐雙眼通紅,狀似癲狂。
他單手掐住景太妃的脖子,手指青筋暴出,喘著氣說:“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今天就掐死你,為那些枉死的人報仇。”
鄭卓信見不對,眼看景太妃都翻了白眼,本待上前阻止:這廝瘋了不成?夜入內宮不說,還威脅太妃,這要是一個不慎,掐死了,可就玩大了,他不要命了?
正待要上前,卻是見景太妃連連搖頭,又點頭,已經是說不出話來。
鄭卓信忍不住上前一步,拍了拍周長豐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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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長豐一鬆手,景太妃就軟到了地上,驚駭地看著兩人,半日說不出話來。
“你們是誰?”
她顫抖著問。
見周凌天瞪著她,又見兩人,一人穿了中衣,另一人身上是一身內侍衣服,她認得,是她宮裡的。兩人俱蒙了面,這才知道現下這宮裡的其它人恐怕都是著了道,她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用。
她只得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我說就是。”
周長豐這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緒。
“那個柳葉是怎麼回事情?說清楚!”
景太妃抬眼看著他們,見一前一後兩人瞪著她,只得嘆一口氣,摸了摸喉嚨。
輕聲說:“柳葉是汪才人的侍女,那日,發放蜂蜜的時候,是她去領的。我當時正好在園子裡碰到她,看見她三拐兩拐不見了人。汪才人住在林妃的偏殿裡,我們是順路,她怎麼往西邊去了?我一時好奇,就跟了她,結果就看見了周駙馬。”
她垂下了眼睛:“我嚇了一跳,忙縮了回來。也不敢多看,就回來了。到了下晌,就聽說汪才人腹中的胎兒下來了,這事我們都不知道,汪才人竟然有孕了。驗了屍,聽說是吃了蜂蜜。我馬上就想到了那件事情。我也吃了蜂蜜,都沒有事情,就是說汪才人的那罐子蜜有問題。”
她忽然抬頭:“我害怕,又聽得中御府立刻召回了那些蜂蜜。大家都趕緊地交回了剛領到手的蜂蜜,我沒有交。就是想著,也許有人也像我一樣吃過了蜂蜜,會站出來說,那罐子蜂蜜沒有問題。可是,沒有人。我叫人打聽,當時亂鬨鬨的,侍女回來說,都交了,那些蜂蜜都被集中運出去了。我就呼了一口氣,趁夜找個地,給埋了。我急呀,我這罐子可是開過的,這要是發現了,我該怎麼說?我不想多生事端,我不容易,熬到這個位置。我不敢和林妃娘娘對著幹,沒準就是她要周凌天這麼幹的。”
她搖搖頭,現在林妃死了,她才敢說這話。
“林妃娘娘?你不是說周凌天嗎?怎麼又成了林妃?你不老實!”
周長豐瞪圓了眼。
景太妃身子一縮,意識到什麼,無奈話已出口,只能惶然:“這些都是我猜測的,說好說壞,不賴我!”
在周長豐的逼視下,她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就是這樣。不過天地良心,這事情可真是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就算我當日說了出來,你們說,誰會信我?”
兩人對視了一眼,周長豐眼中是震驚、憤怒以及不知所措。
鄭卓信則是驚駭。
是的。
今晚,他們裝鬼,嚇唬景太妃,逼迫她吐露出了當年隱藏蜂蜜的事,卻是沒有想到詐出了這麼多。
兩人默不作聲,鄭卓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
景太妃說:當年她與林妃交好,常去林妃娘娘的宮裡。那日,正和林妃說話呢。
周駙馬忽然就來了。
他進門,一臉焦急,對著林妃倒頭便拜,因為著急,直接就說:”阿芷不見了。”
林妃一聽,就著急了,連聲追問。
她在旁邊也跟著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