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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掌柜又被提溜了出來。
他望著一臉笑意的鄭卓信,發慌:“大人,小的該說的都說了,真的沒有什麼了。求大人饒了小的吧。”
“蔡掌柜記性不大好呢?我先前就說過,你們先前的貨物里有一批御用之物。我只問你,那剩下的,都藏在哪了?”
鄭卓信笑嘻嘻地靠近,想著蘇暖的話,他盯著蔡掌柜的眼睛。
果然,蔡掌柜眼中掠過一線驚慌,兀自硬著頭皮辯解:“大人怎的又這般說,先前小的就說過了,哪裡有御用之物?那幾樣東西也是他們帶過來的,想是從哪裡得來的,故意夾混在裡頭,想當成那起物品一起賣。小的哪裡有那個本事?怪小的不識人,財迷心竅,明知那伙子的貨來路不明,是小的不好,貪圖便宜,才......”
鄭卓信只望著他冷笑,笑得他頭皮發麻,方才說:“林松那廝死了,你還狡辯?他自知罪責難逃,已經自盡。你自問可有他那份魄力?”
他一揮手,指了門外被人架進來的林松。蔡掌柜一見,登時頭皮一麻,全身篩糠似地抖個不停,鄭卓信也不理他,手一揮,只把林松靠在牆上,直直對著蔡掌柜。
他說:“我也不逼你,你自己看著辦。我重申一遍,說了,不一定會死,還能立功請罪。不說,只有死路一條,罪不可赦,禍及子孫。”
說著,就要出去。
蔡掌柜望著靠在那裡的林松,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只得說:“我招,我全招。我,我也不求立功,只求別殃及家人,別說是我說的,可好?”
鄭卓信回頭,燦爛一笑:“自然!”
蔡掌柜喘著氣,又望了一眼林松。
他自忖比不得林松有體面,連他都能被捨棄,他又算什麼?
心中意念一倒塌,再也繃不住,稀里嘩啦地全倒了個乾淨,這回再是徹底不過。
鄭卓信親自記錄,眼裡閃著光:終於得到自己要的了。
這下子,也沒有輸得那麼難看。
出了門,他吩咐帶上了蔡掌柜,得挪個地兒了。恐怕他們也沒有想到,蔡掌柜這兒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吧?
他想,既然出招了,那就一點一點地撕開這層面紗。他倒要瞧瞧,究竟是幅什麼面孔?
167查封
夕陽西下,城郊的晚風中,飛馳著一騎白馬。
鄭卓信夾緊馬腹,朝著城門飛奔而來,兩個軍士正合力推上沉重的城門,剛合了一半,就見一騎飛快馳入,忙閃跳一邊,情急之下,碰歪了頭上的帽子。
兩人嘟囔了一聲,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背影,快速消失在街道拐角。
敢在大街上策馬飛奔的人......守門兵士扶了扶帽子悶頭繼續推那扇沉重的城門。
蘇暖正在洗漱,今日又是累了一天,感覺渾身都疲累得很,她伸著手,溫溫的水從手掌中漏下,隱隱沁來涼意,這入了秋,一天涼似一天。
蘇暖這幾日因為小日子的關係,被小鄭氏盯著梳洗都是用的溫水,自然也不能出門子,熬了幾日,昨日才得以允許出行。
鋪子裡卻是積下來許多的事情,她今日又整整忙了一天,現下才歇了。
她感覺舒服了,才撈出手,瀝乾了水,往身後榻上靠去,小荷忙蹲下,貼心地要給她捏腿。
她閉了眼睛,舒服地呻吟著,一邊咕噥:“小荷,木青呢?叫她也去洗一洗,今兒這一日夠辛苦的。”
小荷乖巧地:“小姐放心,木青姐姐哪裡會累?她早就出門子去了,估計又是去尋他哥去了。”
蘇暖“唔”了一聲,這才想起,方才木青帶了一罐子白酒回來,急巴巴地給木明他們送去。
賣酒的是個老頭,看著她們滿眼的笑,說是家裡多釀了,吃不了,才拿來賣。
木青一見喜歡得不得了,直接連罈子抱了來,喜滋滋地,說是他哥喜歡。
蘇暖一笑,也就隨她。這兩兄妹感情好得很,倒是叫人羨慕得緊。
掌燈時分,木青迴轉,一進來,就瞧著蘇暖,欲言又止地。
蘇暖奇怪,瞧瞧正低頭喝粥的小鄭氏,沒有吭聲。陪著小鄭氏用完了晚飯後,又坐在榻上閒聊了一會,蘇暖看看滴漏,假意以手掩口,作哈欠狀。
小鄭氏瞥見,忙喚了小荷與雯月進來,伺候蘇暖梳洗,早點歇息。
她心疼地瞧著蘇暖說:“瞧你累得,明兒歇息一天吧。我說,你每天去鋪子裡作什麼了。怎麼像是跑了幾里地似的?累成這樣?這不是有夥計麼?不行,就再雇個唄。”
說著,她親自接了小荷的面巾過來,要給蘇暖擦洗。
蘇暖伸了臉,閉了眼睛,嘻嘻笑著,任由軟軟的面巾落在臉上,嘴裡說:“不累,娘給我洗洗,就不累了。也沒有做什麼,只是在店堂里坐著,能累到哪裡去?”
她每次出門去各處收貨的事情,卻是瞞了小鄭氏,可不敢叫她知曉,不然,定是不許的。
一時人都散盡了,雯月幾人也退了下去,木青留了下來。
蘇暖這才掀開帳子,盤腿坐起來,望著木青說:“有什麼事情?”
木青望著蘇暖,小聲說:“隆祥被查抄了,就在今日下晌。”
蘇暖眼瞼毛顫抖了一下,她望著木青。
木青繼續:“奴婢聽哥哥他們幾個說的,鋪子都封了,裡頭所有的夥計與掌柜都下了順都府衙的牢房。還好小姐退得早。”
蘇暖悠悠開口:“全都抓了麼?一個沒落?”
木青點頭,肯定地。
蘇暖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麼,又覺得無從說起,說什麼呢?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只是,想著六子,老何他們幾個,不知會怎樣?還有蔡掌柜,一直笑眯眯地,拋開他們做沙發那件事不說,為人還是挺好的,和和氣氣,看著精明,其實卻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
她咽了一口唾沫說,:“睡吧。”
木青扶她躺下,又伸手細心撩嚴了帳子,在旁邊小床上躺下,卻是一時睡不著。
帳子裡,寂靜得很,門窗緊閉,木青聽力靈敏,帳子裡並沒有傳出清淺的呼吸聲。
她知曉小姐也是誰不著了。
唉,小姐心軟,想必是聽聞此事,心裡有著愧疚。
她本不欲與她說,又怕到時落埋怨,蘇暖的心結,她多少知道一點,自打離開隆祥後,一直偷偷關注著那邊的消息。
木青迷迷糊糊地想著,也不知什麼時候睡去。
第二日一早,兩人出了門,木青默默地跟著蘇暖,很默契地往蛟池街拐了過去。
兩人站在隆祥緊閉的門前,望著門上兩張白色的封條,蓋著順都府衙的大印。
樓上樓下靜悄悄地,門口石鼓下蹲著一條半大的狗子,懶懶地朝蘇暖望了一眼,復又垂了頭去,眯上了眼。
旁邊的店家已經開門,見了門口的兩人,四下望了一望,飛快地跑了出來,好心地指點:“客官是要當東西麼?這家犯了事了,諾,往前走,再拐彎,那裡有家當鋪。快走吧,莫在這裡站著了,小心有官爺過來,就說不清了。”說著,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又有店家望過來,兩人只得抬腳望前走,走出老遠,蘇暖又回頭望了一眼,見那斗大的“當”字,依舊閃亮。
一路也不說話,到了鋪子裡。
卻見一人正大咧咧地坐在那裡,見了她,一笑,臉上燦若春花:“可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