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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姑忙放下手中燈罩子,輕聲回答:“小五子說,她酉時初回來的,沒有叫門。”
“再過一個時辰,讓她進來。”
鄭容眯了眯眼睛,聲音里辨不出情緒。
“娘娘,恕老奴多嘴,還是讓表姑娘進來吧。這事且緩緩,咱們這......還有事情要問她呢。您忘了?林月花那檔子事情還沒有著落......”
慧姑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覷著鄭容的臉色,提醒到。
娘娘今日是氣著了,這蘇暖明顯是臨陣脫逃,墨月一時竟然追不上。她們在原地等了好一會,也不見她的人影。
鄭容當即就拉了臉色,氣哼哼地轉頭回來,原想著,等她回來,好好地訓誡她一番,再曉以利害,勸一勸她,總要叫她應了。
誰知道,等到天傍黑,也不見人影。
鄭容當即下令,閉了宮門:她既然喜歡在外待著,就不要回來了。
慧姑知道不妥,可見鄭容在氣頭上,也不好開口。
這個表小姐。
鄭容幾時這樣氣過?真是破天荒頭一遭的事兒。
現下,看看天色,這再不把人放進來,在外面真要凍出好歹來,總歸是不好。
這宮裡到處都是嘴巴,要是被人知道了,娘娘把自家妹子給關在外面一夜,且不夠人家嚼舌頭的,對娘娘不好,少不得落下個刻薄的名聲。
況且,她方才也說了:蘇暖與她們還有大用,即便是這件事不成了,可還有林月花妹子那件事情呢?這小姑娘萬一氣急了,漏出那麼一星半點的。可不就麻煩?
從今日看來,蘇暖明顯是在抗拒,如現下這苗頭,她都看出來,弄不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真是急不來。
鄭容沒有做聲。
許久,慧姑以為她睡去了。放下了帳子,正要退出。
“你去門口望一望,見著人,就放她進來。明日一早就讓她出去吧。別讓我再見著她,怎麼說,你知道的。”
慧姑低頭應了一聲是。下了台階,急急地往外走去,招呼人開了門,卻見一片寂靜,哪裡有人?
“人呢?”
她發急,問聞聲而來的小五。
”不知道,方才還在的。”
小五也揉了揉眼睛,四下又努力望了一望......
278回不去
蘇暖此時卻是正縮在一個亭子裡,緊緊靠著亭柱子,凍得簌簌發抖。
這白日裡還不覺得,怎的這會子到了晚上,卻是冰涼侵骨,她摟紫了身上的衣裳,外面這件衣服太過單薄,裡頭是一件薄薄的祆子,一陣一陣的寒意隔著薄薄的衣衫直往裡頭鑽,從頭到腳,無一空隙,仿佛整個人浸在冰水裡似地。
她站起身子來,在亭子裡踱了幾步,發覺不頂用,越發冷了。
看著黑漆漆的夜,乾脆起身,辨別了一下方向,見隱約有條路踠蜒向前。
摸索著下了亭子,沿路走了起來,越走越快……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走得額頭微微冒汗,腳發軟,才坐了下來。
休息了一會,發覺不行,方才出了一身的熱汗,現在被夜風一吹,涼浸浸地貼在背上,她鼻子一癢,終于禁不住,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寂靜的夜裡,這聲特別響亮。
她自己就先嚇了一跳,四下一瞧,依舊寂靜,吁了一口氣,哪裡有什麼人?四下燈火早滅,連值夜的都睡了罷?
她抱了抱肩,惶惶回頭,卻見樹影憧憧,搖曳不止。
她縮起了肩膀,閉上了眼睛。
一種久違的害怕終於從心底慢慢地重新又浮現了出來。
慢慢地從心裡蔓延開來,逐漸擴大,一點一點地包裹住了她。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瞬間從四面八方蔓延過來,包圍住了她,似乎要把她吞沒。
她輕輕靠著一棵樹,喘著氣,驚慌地環顧,神經繃緊。
心裡開始後悔,早知就候在那宮門口,好歹也有點人氣,哪裡像現在,四下一片荒涼,似乎只有自己一個活物似地。
一聲細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驚跳,有什麼東西突然就從她腳面上跳了過去。
她再也繃不住,呼哧呼哧地重新又下了亭子,順著方才那條道路,一氣奔走,不管哪裡,只是埋頭往前走,她不能停下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好好兒地活著。
忽然就撞到了一個人。
是的,是一個人。
她沒有驚叫,終於見到人了,她想。
望見面前那黑紅的侍衛服,原來有月亮出來了,雖然很微弱,微光下,她還是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周大哥!”
她哽咽著。
頭上卻是被人敲了一個爆栗:“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摸了摸頭,開心得笑了起來:“四哥!”
鄭卓信一把拉了她,扯到小道外,往外緊走幾步,此地開闊,微弱的月光透過雲層,亮堂了起來。
他看清楚了面前的蘇暖,一身單薄的衣裳,正仰著頭望著他。
他皺了皺眉頭,穿得這麼整齊,大半夜地跑到這裡來逛園子?
他沉聲:“你怎麼在這裡?這時辰了,不睡覺,亂跑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暗夜下,蘇暖只是抬頭望著他,一聲不吭,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就像兩隻貓眼。
“問你話呢?”
蘇暖依舊不吭聲,她不知怎麼說才好。她忽然發現,眼前的四哥可是鄭容的親弟弟,叫她如何說?且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一時也說不清。
她憋了半日,只是擠出了一句話:“我這就回去。”
說著就轉身往回走。
鄭卓信望了望身後,那邊有巡邏的內侍正等著他。
方才他正在巡邏,聽得內侍來報,說這園子裡有動靜。
他就趕了過來,轉了一圈,就發現了蘇暖。
“別出聲!”
他低聲吩咐。
自己轉身往外走去,很快隱入夜色里......
蘇暖蹲了好久,就在腳都要麻的時候,鄭卓信又轉了回來。
他低聲:“我送你回去,順著這條道,一直往前走。”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你也回吧。”
蘇暖回頭,對鄭卓信說。暗夜裡,她仰著頭,眼睛亮晶晶地,就像兩顆星子,可是今夜天空沒有星星,就連剛剛那一抹月色,此刻正隱到雲層當中,很快不見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鄭卓信卻是站定,扯住蘇暖,四下一瞧,瞥見一旁的石凳說:“你坐。”
蘇暖依言坐下,鄭卓信問:“你方才叫周大哥,可是周長豐?”
蘇暖臉上一紅,幸好暗夜裡看不見。
她點頭:“我以為是周大哥。”
鄭卓信撇嘴:“你幾時見的他?他早就下值了。我說,這剛定親,這就惦記上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語氣輕佻,揄揶道。
蘇暖這會子連耳根都紅了,只是不吭聲。
鄭卓信也就不說話。
沉默了一會,身旁有不知什麼蟲子的叫聲,忽然就響起,蘇暖一驚,動了動身子。
鄭卓信這才想起什麼,盯著蘇暖:“為什麼會在園子裡?這麼晚了,宮門早落鎖了,你是怎麼走出來的?”
蘇暖見他話又繞了回去,她含糊應了一聲,起身對鄭卓信說:“四哥,你不是還要巡邏麼?我該回去了。”
她起身,向來路行去,說:“我這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