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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哧笑一聲。
梁弘其人,看著寬厚、仁德。可是,是人都有弱點。作為皇帝,梁弘最大的弱點就是,容不得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動了他的庫房。
且瞧著吧!有一場好戲看的。
既然最終都混不過去,那麼這個便宜還不如讓鄭卓信撿了。
自家的弟弟麼,他眼裡的野心,自己還是看得真真的。
這是好事,娘家能夠強大,是自己與雋兒的幸事。
鄭容抬手,細紋錦的繡金絲袖籠閃著暗光,這是這個月新得的湖錦,不錯。
......
......
剛進慎刑司,就聽見一聲聲悶響傳出來,聽得人心裡發怵。
鄭卓信下意識的皺一皺眉頭,進到裡面,果然,裡頭一個人正被綁在一張凳子上,垂著頭,雙手十指被緊緊地夾緊了,一個婆子正單膝跪著,手中捉了一隻手,慘白,與婆子那雙粗糙的大手相比,保養得很好,即使被用力捏緊了,也見瑩潤的膚光。
婆子正耐心地往那粉色的指甲裡頭插鋼針。
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五指已經是烏黑,裡頭都是暗紅色的血污。
眼看那婆子一用力,凳子上的人又是一聲悶哼,全身都抽搐了起來。
寸長的鐵針,烏黑髮亮,殷紅的血水順著溜了下來。
那一張微微揚起,又痛苦落下的臉,是冷雪芳。
鄭卓信望了望身後,問那個一直靠在那裡的內侍:“李公公呢?”
內侍恭敬回答:“還沒有到。”
耳旁又傳來一聲悶哼,婆子已經插了第二根。
鄭卓信轉頭,走出了這扇小門。
剛到門口,就見李公公正帶了幾人過來,老遠見得鄭卓信,忙上前:“大人!”
他望著鄭卓信,心下打鼓,自己是否來晚了?
見鄭卓信只盯著他,心下惴惴。
昨日傍晚,鄭卓信忽然跑來見他,也不多話,只看著他說了一句:“公公的妹子在郝府啊,不知是哪位姨娘?”
他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這件事情可沒有人知曉。他與妹子家人早年失散,後來進宮。直到4年前,才偶然得知妹子竟然已經成為郝正英的妾侍。
這件事情,他與郝正英兩人彼此心照不宣,都閉口不提。
這鄭卓信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的腦子瞬間轉了多遍。
鄭卓信只說了一句:“重審,我要不一樣的結果。你知道的。”
他自然照辦。
思前想後,妹子固然重要,可是自家性命更加重要,如果這件事一旦捅到皇帝那裡去,那他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了。
他能夠爬到現如今的位置,著實不易。
親人?不是他無情,自私,他一人摸爬滾打,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屈辱,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句話,沒有人能幫他,都靠他自己。
故而,沒有多少糾結,今天一早,他就著人重新提審冷雪芳。
奈何這女子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再問,就沒了。真不知道,她這麼嘴硬倒是為了什麼?
這都上了鋼針了。
冷雪芳可是有一雙巧手,她先前可是司繡房出身的,這要是廢了,她以後在這宮裡算是徹底成了廢人一個了。下場可想而知,所以,他真的不能理解,這麼拼命作什麼?在這宮裡,明哲保身是第一重要的..
眼下見到鄭卓信出來,他想,統領大人這是等得不耐煩了。
“大人,再容半日時間,定叫那人招了。”
他上前一步,保證,眼裡卻是閃過焦急。
鄭卓信一笑,招手,湊近說:“我瞧見了。這樣,公公要信得過我,這人就交給我。你這真把人弄殘了,倒是只有更加難辦。不過,這事後的供詞,畫押等還要……”
李公公立即點頭如搗蒜:“當然,大人請。”
他此時也顧不得了,小跑幾步,引著鄭卓信往那小屋子裡重新進去。
聽得腳步聲響,裡頭的人停了手,李公公一個揮手,幾人都撤了出去。
凳子上的女子一動不動,似乎像是累極了,睡過去了一般。
李公公圍著她轉了兩圈,退得遠了些,血腥氣撲鼻而來,這麼多年,他還是不習慣。
鄭卓信眼尖地發現冷雪芳的左手手指輕微地抽搐了一下,那是痛極了的本能反應。
他望了一眼另外一隻手,冷雪芳既然能扛過去那隻手,今日這頓刑罰也只是徒增時間而已。
他輕輕地靠近,緩緩蹲下身子,靠近那頭髮散亂的腦袋,輕聲說了兩句什麼。
那本已經死氣沉沉的頭顱忽然就動了起來,透過汗濕的長髮,一張臉也就露了出來。
鄭卓信閉了閉眼,冷雪芳那眼睛裡的怨毒,似乎是淬了毒汁般,直直地盯著自己。
他摸了摸鼻子,繼續:“你可想清楚了,機會只有一次。”
……
......
半個時辰後,鄭卓信拿著那張供詞,默默地看了良久,揣入懷裡。
冷雪芳趴在凳子上,再無聲息。這回,好像渾身都被抽光了力氣般。事實上,她也早沒有了力氣,只不過憑著心中一股氣在強撐著。
就像一個美麗的氣泡般,漂浮在空中,明知道希望渺茫,可還是執拗地相信自己會飄到那高空。可如今鄭卓信無情地把這個氣泡給戳破了。
她本已經乾枯的眼睛裡,幽幽地流出了兩行淚水,又湮滅在身下的黑褐色長凳上。
門口李公公尖細的聲音響起:“大人,慢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
“來人,把她拖出去,這兩天,好生看著。”
李公公的尖細的聲音響起,兩個婆子諾諾地答應著,兩人一左一右地架了冷雪芳往外拖去。
鄭卓信一陣風似地往外走,冷雪芳的口供拿到了。張方的就不成問題了。
接下來,得儘快把隆祥金大成那裡的供詞拿到手......
一品大員,可不是他一個三品統領能輕易動的,這手裡得有足夠的籌碼才行。
眼下,不知道木明那邊查得怎麼樣?
說來說去,林松的事情,到底失去了先機,不然哪裡要這麼麻煩。
182探望
蘇暖坐在長條藤椅上,窗外是一株高大的芭蕉,外圍那一圈黃色的蕉葉已經凋萎,唯有那一叢枯葉中又有那新生的嫰葉正往長舒展著。
小荷正踮起了腳掰開張望,仔細地翻找著什麼。
蘇暖眉眼舒展地瞧著雯月手上的一件長衫,料子是青白色的,上面繡了一些纏枝蓮花,纏纏繞繞,晃動間,煞是好看。
“領子那裡加個珍珠扣子,冷了,可以扣上。”
蘇暖細聲又吩咐了一句。
雯月“唉”了一聲,放下手中衣服,起身去筐里翻找。
“用這顆吧!這顆好看。”
蘇暖雙手托著,遞過了一顆珠子,紫色的一顆。
雯月接了過來,小心在領口比了比:“可以。”
蘇暖眉開眼笑,瞧瞧外面又瞧瞧雯月,很是開心。
賀司珍昨日剛從這場官司中脫身,所幸因為鄭卓信吩咐過,並沒有受苦楚。
也不知道,鄭卓信用什麼辦法使得冷雪芳改口,撇清了賀司珍。
具體的,鄭卓信也沒有與她說,她也不關心,只要師傅平安無事就好。
鄭卓信曾提出把賀司珍從金明所挪到惠馨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