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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嗚咽了一聲,身子軟了下去,小荷忙一把抱住她,:“小姐,公子!”
旁邊有人家好奇開門,望了一望,又掩了門。
蘇暖整個人跌坐在門前石階上,喘著氣,眼裡的淚水汩汨而下……
......
蘇暖在門口一直坐了許久,直到有人陸續好奇圍觀,小荷只得拖了她,才失魂落魄地回到鄭府。
回到院子,一頭扎進房間,早早地上了床,只推說頭痛,小鄭氏摸了摸頭,見無發熱,囑她好好休息。
她閉了眼裝睡。
等人都退了個乾淨,她方睜了眼,定定地盯著帳頂發呆:初見阿爹的難過在閩家門口哭過一陣後,現在剩下了滿肚子的疑惑:閩寒香嫁人了!這是第二回聽到這個說辭了。今日阿爹與杜氏那截然不同的反應......她心裡就跟貓抓似地,閩寒香的去向,似乎成了閩家的禁忌。
“丟人……”
今日杜氏是這樣說的。她的頭隱隱作痛了起來:什麼意思?誰丟人?
她就這樣一直睜眼到天亮,頭痛欲裂,到天明時,迷迷糊糊睡去。
小鄭氏因昨日蘇暖頭疼,不放心,一早就過來探望,見得蘇暖帳子低垂,悄聲看向一旁的雯月,雯月搖頭。
她輕悄返身,走了兩步,終究不放心,回身悄然至床前,輕喚了聲:“冬姐兒?”探出右手去撩起那細白紗蚊帳來,笑著向里望去。
這一望不打緊,著實嚇了一大跳:帳子裡,蘇暖雙臉通紅,睡著。
017探病
“冬姐兒?”她惶急地伸出手去觸她的額頭,滾燙!
一旁的雯月早白了臉,她方才見蘇暖無動靜,以為睡得香......
“奴婢去請大夫!”她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小鄭氏半個身子撲趴在床沿,雙手輕輕合著蘇暖滾燙的手,淌下淚來:“冬姐兒!”
耳邊鎖吶聲陣陣,外頭隱有人聲......
蘇暖穿著一身大紅嫁衣,端坐在花轎里,轎子一顛一顛地,裙上的牡丹一閃一閃地。轎子停下,噢,新郎官來了。
她欣喜,掀了紅蓋頭,努力睜眼,想看清明揚哥哥,卻怎麼也看不清......
她著急,伸手去撥眼前的轎簾,卻是明明就在眼前,夠不著,怎麼夠也夠不著。
她急出一頭熱汗來......周圍的一切攸忽消失不見,茫茫天地間,只剩她一人,沒有轎子、沒有嗩吶,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無盡的黑暗......
小鄒氏焦急地望著老大夫:“如何?”
老大夫搖頭:“燒得太厲害!得趕緊把溫度降下來......”
說著,提筆“刷刷”地寫方子,一旁的雯月早候在一邊,只等老大夫一寫完,就立馬拿去配藥。
......
蘇暖昏沉沉地,這場病來得兇險。
鄭老太太也過來瞧了一眼,望著她乾裂的嘴唇,通紅的雙頰,披了眼吩咐:“都精心著點,不行再換個大夫瞧瞧?”
她對一旁的金氏如此說道。
金氏應了,回頭望一眼淚眼婆娑的小鄭氏,放緩了聲說:“大夫怎麼說?”
小鄭氏嗚咽了一聲,抖著嘴唇,啞聲說:“怕燒退不了......燒壞了腦子!”
幾人不由相乎對視了一眼,均未說話。
韓氏站在床尾,聽得此話,往床上閉目的蘇暖望去:床上的小姑娘雙目緊閉,臉頰潮紅,眉頭糾結成一個疙瘩,臉上的表情痛苦,哀嘆、茫然......
這個表情出現在一個才13的小姑娘身上,似乎有些怪異。
她收回了目光,見金氏正輕聲與小鄭氏說著話,小鄭氏只顧著點頭,拿帕子堵著嘴,不時抽噎一下。
她暗暗撇了撇嘴:“真是嬌弱不堪,游個園子就病成這樣?真當自己是那金貴的公主麼?這也就是國公府,大夫隨叫隨到……對了,玲姐兒可是與她說了,前次,鋒哥兒回來時,他們在園子裡見過面了......”
她的目光忽不善起來,狐疑地:“莫不是因為鋒哥兒罷?這是要作什麼?這還好不是老太太嫡親的外甥女,不然,這不是咬死了他們這房?”
她越想越可能,悄悄地往後挪了幾步,遠離了床邊,見無人注意她,提裙就出了房門,卻見廊下迎面過來兩人。
大鄭氏身後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姐,長臉,眼睛細長。陽光下鼻翼兩側隱有星星點點的褐色雀斑。
“二舅母!”她細聲開口叫道,並停住了腳步!
韓氏也停下,笑吟吟:晴姐兒來了,幾時來的?
大鄭氏也停下,靠近她:“二嫂,那個?”她朝三步開外的門裡挪了挪嘴,眼神示意。
韓氏心內煩躁,不欲多說,一邊腳步不停,繼續往廊下去,一邊回頭笑著敷衍:“娘在裡邊呢,大嫂也在。我屋裡還有事,先走了!晴姐兒,待會過來尋玲兒玩!”
她快走了兩步,見大鄭氏進去了,才放慢腳步,皺眉:昨日老爺說,鄭卓信要回來了。鋒哥兒去了書院,得叫他回來一趟……
王晴跟在母親身後,望著床上的蘇暖,目光複雜:病中的蘇暖雙頰燒紅,臉色白膩,美得驚人。
同為鄭國公府的表小姐,不免要與同為表小姐的蘇暖比。
蘇暖之父原為平南知府,蘇暖身為知府小姐,原本與她這個鴻臚寺少卿之女比,要更高一籌。
可是,蘇成君死了,小鄭氏帶著蘇暖回了外祖家......
第一回,她見到蘇暖,當真吃了一驚:她怎麼可以長得那麼好看?就靜靜地站在那裡,歪著頭看著她,立時把身邊的一干人都比成了那地上的泥了。
她頭一次,深深地感到了嫉妒,嫉妒得心裡堵得慌。
從小,表姐鄭容就被長輩們掛在嘴裡,千般好萬般妙地作為她們的典範,就連母親,一向不服於人的大鄭氏也常在她耳邊嘮叨:貴妃娘娘的聰慧、貴妃娘娘的貞靜……
可王晴只記住了一點:貴妃娘娘的美貌!
鄭容是長房嫡女,她幼時,她就進了宮,所以,對於這個表姐,只知道:極其漂亮!但卻從沒見過。
如今,看著這個表妹,她開始不忿:因為有人私下說,蘇暖有當日鄭容之姿!
這,怎麼可能?這叫她心裡......
......
王晴隨手拿了茶杯在手,端詳了一會,心內總算找回了一點平衡:同樣是表小姐,蘇暖這房裡可是寒酸得多了。瞧這桌子,就是普通的硬木,又沒有紋飾。還有這擺件、茶具。
娘說:這女兒家金貴得很,身邊東西都要往精細里去,方能養出矜貴的眼界與氣質來......就像大表姐鄭容的房間,鄭容都進宮這麼多年了,家裡現如今還給她保留著之前的閨房。
她進去看了,嘖嘖!真是樣樣精緻,件件精品,那布置,怎一個雅字了得?她心裡第一次鼓滿了羨慕!
怪道能養出貴妃來。
這鄭國公府果然不是她們這新晉的人家能比的。
王家世代居雷州,原也是當地望族,只從祖父這一代沒落,謀了個七品知縣,到了父親這一代,慶元十六年堪堪中了進士,鄭啟清是閱卷考官,當時王子平上門認師拜謝。
卻被大鄭氏一眼就瞧中了,回房就纏著老太太,死活要嫁給他。
......
大鄭氏長相平平,見了風流瀟灑的王子平,一顆心早已淪陷。幾番扭纏,尋死覓活,老太太偏疼她。鄭國公見王子平也有幾分才華,也就無可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