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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卓信望著她的背影,不吭聲。
蘇暖快走了幾步,覺得鄭卓信不見他了。這才偷偷地呼了一口氣,摸索著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了。
這裡隱約可以看見長秋殿了,就在這裡呆一會吧。
她長嘆了一口氣,抱著肩膀蹲了下來。
“怎麼,不回了?”
她一驚,抬起頭來,望著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鄭卓信,張著嘴......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蘇暖望著前面行走的高大背影,小跑跟著。
她糾結著,待會子到了門口,該如何自處?
奈何,她幾番開口,鄭卓信只不理她。
到了長秋殿,蘇暖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敲門,卻是發現門虛掩著,一個人正靠了門口打盹。
見了她,唰地立了起來:“小姐回來了?快進去。奴才等了許久。”
又叫:“慧姑!”
門內,慧姑披了衣裳站在廊下,一把拉住蘇暖說:“小姐哎,這是怎的了?奴婢等得焦急呢。這都多晚了。都是這起子奴才,躲懶,早早地關了門,小姐就該要拍門才是,娘娘都說了,今兒找不到小姐,都不許睡覺。”
蘇暖隨著她走了進去,邊回頭望了一眼門外,輕聲說:“慧姑,不礙事的。我這不回來了麼?”
慧姑一直送了蘇暖回了層子,又嘮叨了幾句,不外乎是奴才偷懶,明日定要好好懲罰,娘娘很生氣的話。
蘇暖只說不敢。
慧姑見她沒有多話,也就住嘴,她走出屋門,房內也吹熄了蠟燭。
她在窗戶外站定,側耳輕聲聽了一會,見裡頭沒有動靜,似乎是睡了,這才沿著長廊悄聲往自己屋子摸去。
身後,鄭卓信從一根柱子後閃了出來,看著遠去的慧姑,又看看蘇暖的屋子,目光閃了一閃。
怪不得,她扭捏著不肯回來。
這是被關在外面了?
279出來了
今日,母親進宮,他是知道的。
只是,這蘇暖竟然沒有同母親一起回去,隻身留在了這宮裡,倒是沒有想到。
方才他巡邏至此,聽得這邊有響動,就過來看看,沒有想到竟然碰到了蘇暖。
他自然是嚇了一跳,深更半夜地,怎麼跑得像是逃命般地。
幸好這是宮殿西苑,僻靜。巡邏侍衛少,不然,碰見蘇暖這般像幽魂似地四處亂逛,還不抓了去?且不說別的,先關上一個晚上再說。
只是,娘娘既然留了她下來,竟然會讓她四處亂走,他起了疑心。
果然,提到送她回去,蘇暖再三推託。
想到方才慧姑的那些話,他約莫猜到了幾分:鄭容容這是把蘇暖給關在了宮門外。
這是為什麼?
鄭卓信摸了摸下巴,想到慧姑方才的舉動,他左右看了看,也矮了身子,鬼使神差地靠近窗戶下,側耳聽了一聽,裡頭並無動靜......
蘇暖又累又冷,蜷縮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蘇暖就醒了。
她眼睛瞄到那雪白的帳頂,一個激靈,清醒:這是在宮裡,長秋殿,她昨晚沒有回家。
她快速翻身起來,披了衣裳到窗戶那裡探了一探,天色尚早,其他宮人都未起。
主殿那邊更是一片寂靜。
她站在窗下,悄悄向外頭張望,灰濛濛的院子當中,有幾個小內侍正在掃地,竹掃把划過地面,“刷刷”地,蘇暖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回到床前。
鄭容應該還沒有起。
她想了想,沒有開門出去。
她靜靜地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托腮發呆。
現在應該是卯時初,離宮門開門還有一個多時辰。離宮之前她不想再出去,省得多生事端。她現在只想靜靜地等待,時辰一到,就馬上出宮回家。
這裡,她是一刻不想多待了。
她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椅子力,手腳蜷縮在一起,像只毛毛蟲,弓著身子。
天色漸次亮起來,院子裡的東西也逐漸明朗起來。
樹木間,清晨的空氣就像一潭水一樣,靜靜地,濕潤的空氣帶著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但是,蘇暖卻嗅不到。
鳥語花香、花團錦簇下,隱藏的是波濤洶湧,是綿里藏針。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恐慌,清醒。
前世進宮是十五載,雖知是風雲洶湧,卻其實一直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她也只是聽一聽,感嘆幾聲,埋頭照樣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直到被陪葬、師傅莫名瘋癲,直到得知自己要被送進宮......一切的一切,不再遙遠,都與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都有著莫大的關係。
而昨日一日,卻是險之又險,連著兩番算計,她心力交瘁,心中憤怒又無奈.
她不喜歡這裡。
宮牆很高,從這裡望出去,只見青灰色的牆與牆頭遠處同樣青灰色的牆。蓋著紅色的瓦,一層又一層綿延開去。
她知道,那是忘不到頭的,綿綿密密,一重接一重。這裡一旦進來,就很難出去。前世,她付出了生命,師傅付出了大半生,都未能脫離這裡。
鄭容亦是,可她卻要拖了自己進來這裡。
她焦躁起來,這種感覺很糟糕,就像一隻籠中鳥,困得久了,好不容易出去了。忽然某一天不小心又撞到了裡頭,立時就炸了毛,不知所措,生怕再也出不去,特別地恐慌。
好在,天亮了呢。
主殿裡,慧姑正站在床前,粉帳低垂,裡頭靜悄悄地。
墨月輕輕進來,擰了面巾,往銅盆里灑花露,溫熱的水,立時散開,水霧繚繞中,絲絲清香瀰漫了開來。
帳內一動,一隻手伸了出來。
墨月忙上前一步,輕輕地撩了帳子。
鄭容披著長發緩緩坐起。
外頭一直侯著的幾個侍女,立時悄聲進來,有條不紊地忙亂開來。
鄭容坐在妝檯前望著鏡子裡的慧姑,開口:“可是起了?”
慧姑一楞,隨即反映過來,回外望一眼:“應該起了,待會子就送她出去。娘娘可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鄭容沒有作聲,拿了一朵珠花在鬢邊比了比。
慧姑低了頭,往外走。
蘇暖正等得發急,見慧姑走了過來,忙起身望著她。
慧姑笑眯眯地:“小姐可是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說著,往前頭去領路。
蘇暖心內一松,忙提裙跟了上去。
慧姑徑直往大門外走去,墨月站在台階上遠遠看著自己。
她不由向主殿那邊望了一望,卻是見帘子低垂,毫無生息。
慧姑回頭,見蘇暖看過來,就笑了一笑說:“小姐可是惦記著娘娘?娘娘昨兒吃了藥睡得遲,現下正歪著,昨兒已經吩咐過老奴,今日儘管帶了小姐出宮就是,咱們走吧!”
蘇暖聽了這話,正巴不得,其實方才,她聽慧姑說話,就有點擔心。生怕又要挽留什麼的。現在既然這樣說了,可就更好。
也就低了頭,跟在慧姑後面,再無二話,一路快步出了宮門。
一直站到了宮牆外,蘇暖才輕輕地呼了口氣。
她看著藍天,覺得異常的澄淨,風,明明是一樣的,吹在臉上也是不一樣的。
開心了一會,環顧。
宮牆外並沒有鄭府的馬車,想來這麼早,一時還沒有到。
卻是看見了正下值的鄭卓信。
兩人回了家。
她以為鄭卓信又要問什麼,結果卻是什麼也沒有說,一直到了家裡,也沒有多問一句,難得的沒有刨根問底,蘇暖也就樂得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