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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罐子蜂蜜就埋在在今日的惠蘭宮庭院內。
今夜剛好是他值守。
普通侍衛要想進入內宮不可能。
入夜以後,能挨近內宮的值守侍衛更是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並且有特定的時辰,輕易都不能調班的,輪班冊上都有備註。
上回子,他陪著蘇暖,多逗留了一個時辰,可是被一通好查。
他看了看天色,現在還早,只能乘著夜色,利用值守之便,偷偷行事。
看來今晚上有得忙了,得好好籌劃一番。
惠蘭宮在東苑,那裡巡邏的內侍和侍衛更多,幾乎是每隔一刻鐘就有一班,甚至是不間斷的。不像西宮苑,殿多人少,那些侍衛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勤勉些,想必那些值守的內侍們也是一樣的。
他皺著眉頭。
今晚是他當班,正好便宜行事。想到那個方明,他略微舒了一口氣,這廝心思單純,好說話,只要支開他,就好辦事。
他起身,心裡默默地又盤算了一遍細節,確定無誤,這才慢騰騰地回到侍衛署。
待到一進門,卻是發現鄭卓信在裡頭正坐著等他,見他來了,一挪嘴:“怎的才來?就等你呢。”
周長豐吃了一驚,眼睛四下一溜,心道不妙,脫口而出:“怎麼是你?方明呢?”
鄭卓信懶懶地伸了一下手,說:“方明今日不知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跑肚子厲害,那腿都軟了。我就趕了他回去,少不得我再辛苦一晚。他那樣,省得誤了事。”
他歪了一下頭,轉了轉脖子,說:“走吧,別磨蹭了,今兒可是王公公,這個人,你知道,嘮叨得不行。”
他看著周長豐,眯著眼睛笑。
周長豐嘴角也牽出一絲笑,勉強得很。
他慢騰騰地整了衣衫,走出了屋子。
周長豐看著前方大步流星的鄭卓信,暗自叫苦,怎麼碰上這廝?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最怕遇上與鄭卓信搭檔。
這人太精明,他之前與他搭過檔,出過任務,也算了解幾分,這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看來今晚之行要取消了。
可是,想想又不甘心,今晚可是難得的好機會。今日,太后在琉華宮有宴請,景太妃自然也要去,巡邏的侍衛與內侍今晚也大多會集於琉華宮附近,加強防衛。
他本想借著這個空檔去惠蘭宮,此時定是沒有多少人,憑他的身手,避過守宮的宮人,挖個罐子自然不是難事。
他計劃得好好兒地,可是,卻是因為鄭卓信而要泡湯。
他一邊走著,一邊思索著可有其它周轉的法子。
就走得慢了些。
鄭卓信正大步走著,走著走著,發覺周長豐老是慢騰騰地,不由望了他幾眼:“怎麼了?你也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了?走得這般慢。今兒巡邏完,還要往東宮苑那邊再轉一圈,王公公剛來吩咐的......我不等你了。咱們分開走,你往那邊繞吧。待會子咱們在前頭順意門那裡會合,如何?”
周長豐大喜,哪裡有不應的,他就皺了眉頭:還別說,我這腿肚子不知怎的,還真是有點子發酸。要不就依你說的,你辛苦一下,多繞點路。我這裡往這邊繞過去。一個時辰後,咱門會合。”
鄭卓信答應一聲,招呼了一隊侍衛,就往前頭去了。
周長豐站在那裡眼看著鄭卓信帶著人往那邊走遠了,這才轉身,自己帶著另外幾人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很快巡邏了一圈,往回走的時候,他找了個藉口,就一人獨自往另外一邊摸去。
這裡是內宮宮牆,透過高牆,隱隱地地聽到那邊有絲竹聲想起,那是琉華宮的方向,晚宴已經開始。
周長豐瞅准,幾步攀上了宮牆,一躍而下,快步隱入暗夜中,飛快地向東南一座宮殿飛奔而去。
身後,就在他飛躍而下的時候,緊接著又一條黑影也從宮牆另一端飛下,緊緊跟著他後面而去。
兩人先後離開後,幾個內侍正提了燈籠過來,四下照了一照,就往前繼續走去。
月色下,惠蘭宮一片寂靜,幾個守宮的宮人正躲在偏殿裡說話,虛掩著房門,只有廊下晃動的燈籠在暗夜中不時晃出一小片暈黃的光線來。
一條黑影從牆頭跳下,悄然無聲地落在牆下的草地上,春來草木長,竟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夜色中,周長豐的眸子發亮,辨別了一下方向,貓著腰向殿後掠去,那裡種著一些花木。
他很快摸到了一棵樹下。
四下看了一會,他蹲了下來,從靴筒里拔出匕首,開始挖了起來。
泥土堅實,他挖得很慢,不時轉頭看一看,見四周依舊寂靜,他凝神,手下更加快的挖了起來,很快,就刨出了一個坑,探了探,沒有。他飛快填了回去,又轉到另外一端。
這會,挖了不久,匕首一滑,就碰到了一個硬物。
他一喜,接著微光,棄了匕首,用手去掏,很快抱出了一個小罐子。
他摸了摸,知道這就是了。
284不是我
忽轉頭,暗夜中,一個人立在後方,兩步遠,正看著他。
他收回了匕首,看著環抱雙手的鄭卓信,也不吭聲。
忽前殿有人開門出來,接著又有說話聲以及燈籠的光影閃動,原來是景太妃回來了。
兩人快速地從一旁的牆頭跳下,隱入夜色當中。
跑出十來步,周長豐抱著罐子,看著攔下他的鄭卓信,抿著嘴唇。
鄭卓信手一伸:“捧的是什麼?”
說著探手過來,周長豐下意識地一閃,卻是被抓住了手臂。
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幾招。打鬥中,周長豐幾番手中的罐子脫手。
看著糾纏不休的鄭卓信,周長豐停下手,任由鄭卓信搶過了手中的罐子。
見鄭卓信要去揭開,忙說:“裡頭是蜂蜜。”
又補了一句:別壞了封口。”
鄭卓信訝異地看著手中的小罐子,朦朧月色下,依稀是一個青色的小瓷罈子,上面還粘留著許多的泥土。
他一邊警惕地盯著周長豐,一邊慢慢湊近了,聞一聞,又疑惑地摸摸封口。
他依舊抱在手裡,低聲:“你大半夜地潛入內宮,就為了這一罈子蜂蜜?說出去,誰信哪?”
周長豐不吭聲,望著他,見他立在那裡,身體緊繃,知道今日不說清楚,是走不脫了。
萬一兩人驚動了值守的宮人,兩人都走不脫不說,最後的結果是打草驚蛇……
望望遠處不時有燈籠的光晃過,那是值守的內侍正在巡邏。
他席地坐了下來,此地空曠,四下動靜看得清楚,又不易被發覺。
“坐吧。”
他說。
天上的星星出來,又隱入夜色中,周長豐的聲音在夜色中平靜如水,不起波瀾。
鄭卓信緊緊抓著“魔解'的手漸漸地鬆懈了下去,他是震驚的。
周長豐竟然是周年慶的兒子。
想到當年那件案子,周年慶與那幾十個蜂農當即被判了斬立決。那時,他應該是10歲吧?
想到他那乖僻的性格,他忽然瞭然了。一個少年,目睹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心裡該是何等的滋味?怕是誰都無法承受的吧。
鄭卓信沉默著。
心裡走馬燈似地,蘇成君,蘇暖,周年慶,周長豐......
他的心頭忽然一震:難怪小鄭氏會這般滿意這門親事,竟然是這個緣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