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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手緩了一下,哦了一聲,也好,省得小鄭氏問起。
胡亂吃了早飯,蘇暖帶了木青就出去了。
兩人在城門口候著,此時還早,可城牆下已經聚集一些要出城的人,低聲說著話,一邊有那著急的人,不時望一眼那在門口打著哈欠開門的守城士兵。門緩緩緩地開啟,眾人雖急,也只能捺著性子依次出城,蘇暖夾在人群中,兩眼滴溜溜地轉著,生怕漏了過去。
一輛烏篷馬車正緩緩行來,蘇暖眼尖地看見趕車的正是石頭,她不禁向後面望了一眼,狐疑地瞧了瞧木青。
木青也掂起腳,張望了一會,她個子高,忽然臉上露出笑容,低聲說:“來了。”
一輛牛車,搖搖晃晃地跟在那輛馬車後面,不遠不近地。
趕車的那人,蘇暖眼皮子一跳,如果不是木青提醒,她還真的認不出來。
她往前探了身子,瞧了瞧自己一身小廝打扮,這衣服是木青找來的,她走了兩步,發覺木青沒有跟上來,回頭,木青卻是站在原地,用眼神示意。
鄭卓信的牛車已經趕到她的面前,她爬了上去,也不知那裡弄來的牛車,一股子牛糞味道。
鄭卓信一身鄉下漢子打扮,挽了袖子,一頂碩大的斗笠,遮了半邊臉。近了,一抬笠帽,含笑望著她,一歪頭,騰出來一個位子。
兩人並排坐了,前頭馬車已經輪到出城,慢悠悠地往前,走得很是慢。
鄭卓信有點生硬地揮一揮手中的鞭子,牛車一動,不緊不慢地跟著。
蘇暖緊緊地靠著車欄板,這平板車她未坐過,有點緊張,生怕不小心滾落下來。
此時一輪紅日剛升起,出了城門,眼前豁然開朗,夏日的陽光來得早,只行了半柱香,金色的陽光灑在原野上,有風吹來,鄭卓信眯縫著眼,嘴裡輕輕吹起了口哨,悠然自得。
前面的車子不緊不慢,黃土道上又有幾輛牛車,間或還有三五農夫早起扛著鋤頭下地。
一切都是那麼安逸,祥和。
蘇暖慢慢地放鬆了下來,她眉眼帶笑,望著拉車的牛,好心情地問:“這是頭老牛麼”
105跟蹤
鄭卓信啊了一聲,伸手摺了根草莖在嘴裡咬著,說:“怎麼說?”
蘇暖伸手指著:“你瞧它走得忒慢,就像個小老太。”
“是麼?嫌它慢了?”鄭卓信一揚手中鞭子,作勢要抽。
“別!”蘇暖嚇了一跳,忙阻攔,卻是手伸了個空。鄭卓信的鞭子在空中揚了個鞭花,就收回了手。
“四哥!”
蘇暖鼓起了眼睛,鄭卓信嘻嘻笑了起來,說:“你怎麼這麼實誠呢?白長了一幅聰明面孔!”
蘇暖紅了臉,指了指前方:“馬車快瞧不見了....”
鄭卓信一鞭子抽下去,牛車震了一下,但還是沒快多少......
跟了許久,沿著城牆繞了一大圈,辰時初,竟然沿著南門又繞了回來。
兩人對望了一眼,鄭卓信乾脆放緩了牛車,拉開了距離。
看來,上回已是驚動了這夥人。到了一處僻靜地方,鄭卓信棄了牛車,拿了頂笠帽扣在蘇暖頭上,兩人徒步跟上。
沿途,蘇暖見他不時停下,馬車時隱時現,但他過一會總能跟上,她不由佩服。
就這樣,兩人一路輟著,穿街走巷,到了一片住宅區。蘇暖忽然覺得眼熟:這不是閩家所住的地方麼?
她匆匆瞟了一眼那朱紅的大門,就隨在鄭卓信後面往前走,眼見那馬車直接趕入一家大門,幾個漢子正把門檻卸了,車裡的人並未下車。
兩人繞到後門,這裡是一條小巷子,幽深,兩旁密密擠擠俱是房子。
隔著並不算高的圍牆,間或有孩童的嬉鬧聲傳出,還有狗吠聲,兩人對望一眼:竟選在這樣一處地方麼?
鄭卓信瞅著沒人,吩咐了蘇暖幾句,自己利索地從鄰家一處院落翻了進去.....
蘇暖估計他一時半會也出不來,就壓了斗笠,順著巷子慢慢往前走去,那裡,轉角處就是閩家。
她靜靜地望著那道高高的青磚牆,裡頭靜悄悄地,沒有聲響。
她就那樣望著,臉上辨不清表情:閩家,她心底最深處的一個結,這個與她前世糾纏了一生的地方。那裡有她曾經最熟悉的人,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不再想起了呢?
她有點苦澀,從大相國寺開始麼?還是從閩春芳劫持她開始?抑或是從她立誓要自己去查探開始?
正神思游移,身後一陣腳步聲,她急回頭,有人過來,不是鄭卓信。
她看著那個一身綢衣,滿臉油光的胖子朝自己不斷地望來,她下意識地別開頭去,拉低了帽沿……此時巷子裡寂靜無人,蘇暖凝神,耳旁聽得那腳步聲終於遠去,她吁了一口氣。
這裡是民居聚集地,院子門雖然都關著,但是蘇暖還是有些緊張,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現在就像一隻警惕的貓,稍有異動,就隨時準備逃跑。
她不再逗留,匆匆往回走,剛到牆根下,聽得一聲響,鄭卓信從另外一邊牆上跳了下來,蘇暖見他笑嘻嘻地,剛想問上一句,卻被他一把拉了往身後巷子裡跑去。
那扇門吱呀一聲,走出兩個人來,背對著他們往另一頭走去了。
鄭卓信一拉她的手,跟了上去,巷子很長,許是昨日剛下過雨,地面濕滑,又有誰家的泔水竟倒在了中間,蘇暖差點滑倒。
鄭卓信一把揪住了她的領子,她暗惱自己無用,偷偷抬眼望去,卻見他緊緊抿著嘴唇,兩眼盯著前面那兩個人。
蘇暖這才發現前方兩人背影高大,身著一身藍衣,大秦這般高大的人似乎不多見,蘇暖望著對方那微微佝僂的後背,忽然憶起,這兩人不正是那日在郊外莊子上與金掌柜見面的人麼?
她緊走兩步,兩人一直默不作聲地跟了兩條巷子,到了大街,人流多了起來。那兩人邊走邊說話,倒是沒有察覺身後有人跟蹤,一路拐到東平大街上去了。
這裡酒肆林立,店鋪雲集,很是繁華熱鬧。
眼瞅著那兩人不進旅店,竟然拐進了一間銀樓。
蘇暖兩人只得呆在外面等著。鄭卓信呆了一會,想想不放心,留了蘇暖守著,自己進了旁邊一間成衣鋪子.....
二樓。
剛坐下,鄭卓信刷地一聲展開了手中的摺扇,斯文之極地搖著,一身長袍,華麗之極,一幅悠然之得的貴公子模樣。
蘇暖乖乖站立一旁,自覺充當小廝。瞧鄭卓信端了茶杯,小口抿著,一雙桃花眼亂飛,那邊有好幾個女子紅了臉,偷偷打量他。
蘇暖撇開眼,心下嫌棄:真是騷包,就差在臉上擦粉了。
半壺茶很快見底,好在夥計並不催他們。
那兩人還在認真挑揀著,一邊說著話,這回,蘇暖聽得清楚,果真不是大秦人,聽口音約莫是?
她模糊判斷著,在她聽來除了大秦話,其它的語言都一樣,無甚差別,她是一時分辨不出來的。
她等了一會,見鄭卓信搖著扇子,似乎要睡了去,可是細瞧,他的兩條腿卻輪子似地,已經是換了好幾回。她心下好笑,鄭卓信這般跳脫的性子,叫他在這裡清坐一個時辰,看一群娘們選首飾,實在是難為他了。
不見那兩個夥計已經瞧了她們好幾眼?原因無他,其他陪同來選的都走了,她們兩人自上來就沒有挪過窩,茶水蘇暖都不敢多喝,怕待會子內急。他和鄭卓信都是一身男裝,那她該去男子那裡還是女子那裡好?小肚子已經有點發脹,她不自在的也換了一下腿,想想,還是站了起來,這樣似乎感覺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