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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國公放下手中的碗,說:“你是說你姑父的那樁案子?”
“就是啊。我就覺著吧,這好好兒的蜂蜜,怎麼會有毒呢?這些蜂農都知道的。我今日還說了一句,就被人駁回了,說有毒的蜂蜜一眼就看出來。你說,姑父他們都是常年做慣這個的,竟然都分辨不出來麼?”
他搖頭。
老國公垂了眼皮,說:“這件事情已經這樣,誰又能說得清呢?我當日也是查過,那些人也同你一般說辭,可是,誰信呢?大錯已經鑄成,皇嗣......已經沒了。總要有人為這件事情承擔。不然,你以為你姑父為何會出獄,只是罷官,沒有陪同那周年慶一起赴死?還有你表妹姑姑她們能安然無恙?”
他又喝了一口,就放下,不肯再吃。
鄭卓信聽著吃驚,緩緩起身:“這麼說,阿翁已經知道他們本是冤屈的?那為何不查出那主使之人?還姑父他們一個清白?當日被株連的可是上百人。”
老國公起身,看著窗外幽幽地說:“我沒有證據,等我回到京里,想查看那罐子蜂蜜,卻是聽聞當日那些蜂農已經被就地處決了。我只來得及保下你姑父的命。就這個,還......你別忘了,貴妃娘娘還在宮裡呢。四皇子當時也才幾歲?汪才人腹中的可是皇子。這關係到皇家子嗣的問題,這個節骨眼,我們鄭家哪裡敢多說什麼?你姐姐也已托人捎信我們,此事不得強出頭,就讓皇上聖裁,就是怕有人會藉此生事……”
老國公一氣說完,再不說話,依舊望著窗外,目光里有著一絲無奈,還有莫名的情緒。
鄭卓信望著祖父,幾度張了張嘴,未出聲:原來祖父都知道。知道蘇成君是被冤枉的,卻是沒有切實的證據,而不敢喊冤,挺身而出。想必祖父心中也是不甘的吧?姐姐,貴妃娘娘,四皇子......與一個女婿比起來,孰輕孰重,祖父知道如何選擇。所以,這麼多年,蘇暖母女住在府里,幾個嬸娘包括老太太都頗有微詞,祖父都置之不理,並且把與鄭家無一點血親的蘇暖也帶了回來。
只是,想到小姑姑年紀輕輕,還有蘇暖......他微微低下了頭。
今日,他態度不怎麼好,蘇暖那吃驚的樣子。
他晃了一下頭。
草堂子外邊,鄭卓信站在冬日的陽光下,忽然覺得有點晃眼。
“四哥,我求你件事情。”
蘇暖今日歪著腦袋與他說。
不,不能與她說。這已經這樣了。再去追究,還有什麼意義呢?只是那個幕後人是誰?
老國公搖頭,只說了一句:也許是宮裡哪位主子,不然怎麼動到汪才人的肚子上?這汪才人有孕事先都沒人知曉,怎就這麼巧?這宮裡有子嗣的娘娘就那麼幾個,哪個是我們惹得起的?
所以,鄭容一捎話,他立刻消停了下來。
鄭卓信抬頭望天,冬日的天空,灰濛濛的。
聽說太祖三十四年,因為皇嗣問題,牽連甚廣,好幾家世家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本該繼位的大皇子遭廢。
祖父的意思他明白,鄭家能走到今日不容易。
汪才人落胎後,先帝當時正在氣頭上,誰的話都聽不進。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對木明說:“上回木青送來的那個小丫頭,如今怎樣?”
木明回答:“聽說,不錯,有模有樣的,假以時日,不定超過木青。這話可不敢對我妹子說,爺知道的。”他擠了擠眼。
鄭卓信說:“告訴老江,好好培養。算了,許久未去了,去瞧瞧吧。”
兩人上了馬,打馬一鞭,飛奔而去。
249拜訪
蘇暖苦悶了一個下午。
晚間,硬著頭皮跑去問老國公。
老國公看著她,好像並不意外,只是一問三不知。
蘇暖只得拖著腳步訕訕地回了自己的屋子,雙手托腮發愣:她就知道是這樣。真有什麼,老國公哪裡會和她說什麼?又不是親外祖,想要撒嬌耍賴都是不行。
她想著,雙手無意識地撥弄著那塊硯台,觸手溫膩,很是舒服,她每日裡摸一回,愈發溫潤了。
隔了幾日,她忐忑地同周長豐說起這件事,只是搖頭。
周長豐也沒有法子,兩人對著發了一會子呆。
“周凌天那裡可有動靜?”
周長豐搖頭,說:“我查過了,當年拿到蜂蜜的只有四五家,那幾家都已經還了。”
當日兩人商量,既然只有汪才人出事情,那麼拿到蜂蜜的定然是不多,或者是沒有啟封,或者是還沒有分派下去。所以查找起來,還是有跡可尋的。”
可是,因為當年的人事久遠,一時有些困難,現在還在核實。
終於查對好了,卻是一無所獲,這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蘇暖皺緊了眉頭,說:“找人問問,興許知道。”
她說得是慧姑,
這種事情,慧姑或許知道點什麼。宮裡的女子,私下裡打探各種消息說不定更加精準。
後日就是上元節。
......
她跟了金氏去了宮裡。
瞅著空檔,她旁敲側擊地問了慧姑,在慧姑略帶憐憫的眼神中,細細地回憶了當年事發後的情形,終於得到一個大致的消息:當年的景妃,如今的景太妃拿到過蜂蜜,有沒有還卻是不得而知。
想著慧姑說得:“當日大家都嚇死,都火急火燎地把領到的蜂蜜給還了回去。我們都用塊布包著,都不敢用手捧的,怕萬一漏了出來,可怎麼是好。景妃娘娘宮裡的采兒姐姐,大家都說,怎麼到得這麼遲?我們都還了,她還沒有動靜?真是不急不慢的,來拿的時候,她可是第一個,這還東西時候,怎麼反倒成了最後一個?”
慧姑說完,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小姐,別想了,都過去了。”
她沒有再往下問,只是低了頭,說了一句:“我曉得了!”
她回來,就說於周長豐聽了。
周長豐點頭,說知道了。
兩人一起走出了鋪子,看看天色已晚,周長豐就送她到巷口。
一輛馬車正過來,有人掀了帘子,看到了兩人。
小鄭氏悄悄地探出頭去,見一個青年男子正同蘇暖說話,兩人靠得很近。
她心下一個咯噔,忙又往前伸了伸腦袋,這才看清,那個身著醬色袍子的可不就是周長豐?
高高的個子,正微微側著頭同蘇暖輕聲說話,臉上看不清表情,但是從他微微向前傾的身子,看出,他很是耐心。
兩人很快又說了幾句,蘇暖回身走了。
周長豐也四下瞧了一瞧,匆匆迎面而來。
小鄭氏忙縮回了頭,靠在車壁上,揮手:“回去。”
車夫趕了車,轉頭。
小鄭氏回到院子卻是沒有發現蘇暖。
一問,才知,她去了金氏那裡。
她耐心地等了一會,蘇暖回來,才知是金氏叫她過去幫忙挑些瓷器擺設。這過了年,屋子裡的許多東西都要換了重心擺。金氏聽鄭卓信說,蘇暖對這方面比較有見地,就拉了她去幫忙。今年開春早,乾脆開了庫,好好挑一挑。
“你大舅母讓你進她的庫房了?”
小鄭氏驚奇地瞪大眼睛,看著蘇暖。
蘇暖微微一笑,她想到金氏那一屋子的東西,說是叫她幫忙挑揀,可吳媽媽那不時地一句:“這是娘娘賞的,這是夫人最喜歡的。”話里話外不無炫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