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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里一塘的荷花倒是開得好,粉粉白白的,有風吹過,竟似平白添了許多涼意來。
金氏拿手帕扇了扇脖子,感覺舒服得多。蘇暖卻是依舊焦躁,連後背都感覺黏糊糊地。
今日,鄭容忽然召見,這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想到計劃了多日的事情,今日就要揭開,又有些緊張,雖說之前計劃得好好的,但是,臨到頭,還是有些忐忑。
她緊走幾步,跟上金氏的步伐,心裡默默地把要說的話又在心裡翻了一遍,仔細斟酌,生怕哪裡有說漏了的,惹鄭容生疑。
心內萬般糾結,待得進了長秋殿,抬頭見到一身寬袍綢衣的鄭容時,她的心驀然間靜了下來,輕輕抬頭,微笑,得體地:“娘娘安!”
鄭容臉色溫和,笑容如沐春風,輕輕拂過耳旁:“蘇表妹,快快請起。這一路上可是熱得慌?”
她覷著蘇暖那微濕的前額,紅撲撲的兩頰,一臉關切。
早有小宮女端了那涼茶上來,裡頭晶瑩晃動,小匙攪動間,有碎玉般的輕響,原是裡頭兌了冰塊,紅紅的梅汁,亮晶晶地,惹人口中生津。
蘇暖恭敬接過,入手冰涼,爽滑之極。
她眼睛眨一眨:鄭容的日子過得不錯。
這還不到盛夏,就已經用上冰塊了。這宮裡消暑的冰塊,可是金貴,並不是各宮都有的。這後山冰窖里的冰是有定數的,用一塊就少一塊。一般都是緊著那太后、皇后、皇帝、還有得寵的皇子。特別是正進學的皇子,這大熱天裡要讀書,是用冰塊最費的。
其它的後宮妃子能輪到的,都是得寵的。
鄭容這個太貴妃如果不是得新帝的眷顧,冰是缺不會缺的,但是,至少沒有這麼愜意就是了。
她的嘴角微彎,看來自己真是沒有找錯人,她輕輕舀了一勺子梅汁往嘴裡送去。狀似無意地:“這祁山冰塊,今年怎的有股子泥氣?”
正在說話的鄭容手一頓,瞧了她一眼,繼續往嘴裡舀了一勺子梅汁,緩緩地咽了,轉身對金氏說:“母親可是乏得慌?到裡頭榻上去歪一歪罷?”
金氏一楞,知道這是鄭容私下有話要同蘇暖說,就撫了額頭說:“你這一說,正是呢,這一靜下來,還真的困得慌。”說著,就回頭:“冬姐兒,你好生賠娘娘說說話,我這去裡頭歪一歪。”
她扶著宮娥的手,往裡邊去了,
蘇暖抬頭,見鄭容笑眯眯地望著她:“蘇表妹,你方才說什麼?”
蘇暖忙起身放下碗,:“娘娘,小女說錯話了。”
鄭容一笑,揚手,慧姑進去,一會拿了一方帕子出來。
蘇暖眼角瞥見,心中微跳,垂下眼睛。
“這方帕子是你繡得罷?很是精緻漂亮,依本宮看來,司繡房的吳司繡也怕是趕不上了。這手繡法,對了,是叫做散針繡的,可是她的絕活。只不知道,蘇表妹,你這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鄭容兩個手指輕捏著那方帕子晃啊晃地,上面的牡丹就像活了一般。
蘇暖低頭,誠惶誠恐地走到鄭容正對面,忽然雙膝跪地,大禮參拜了下去:“娘娘,蘇暖有話要與娘娘說。”
“哦?是什麼要緊的話,說來聽聽。”
鄭容眼眸閃動,輕輕扔了手中的帕子,面上微笑,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蘇暖。
趴在地上的女孩,單薄的後背,一身水藍色的衣服,映出下面清瘦的背脊。一頭細發,濃密,卻是沒有常見的黑亮,黑中帶著些微的栗子黃。
蘇暖額頭幾欲觸地,依舊伏在地上,青磚地面灑掃乾淨,陣陣涼意透過額頭、膝蓋傳來,她的心漸漸沉靜下來,她字字清晰地:“蘇暖月前,做了一個夢,至今都心有餘悸。想著是與太后娘娘有關,又惶恐不已。”
說完,她停了一下,靜靜伏地,不語。果然頭頂呼吸似是一窒,須臾,一個聲音如水般響起:“是什麼夢?真是小孩子,說來聽聽。”
鄭容嘴裡隨意,眼眸卻是盯著蘇暖。
這個小表妹,絕不是信口開河,小孩子心性。母親與她講過,在郡王府,能不變聲色地認出郡王的瓷瓶來,避免鄭國公府的一筆損失,不至於失了國公府的顏面,已是令人稱奇。
又巴巴地送了帕子來,方才,又說了那句話,她好奇心大盛,她到底想作什麼?
她輕輕擺手,慧姑點頭,遣了門口兩個宮女,自己站在那帘子邊候著。
蘇暖眼角瞥見慧姑從身邊走過,才微抬頭,眼睛直視鄭容手邊的雕花几案,說:“娘娘還記得幾月前,冬姐兒與眾位姐姐進宮來參見娘娘,冬姐兒不是走迷了路?懇請娘娘恕罪,其實,冬姐兒當日並非走迷了路,而是,而是,碰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說著,眼光迷茫了起來:“冬姐兒好好地在園子裡走著,隱隱聽得有人在喚我,順著聲音走了過去,一直走到荷塘那裡,卻是沒有聲音了。冬姐兒這才發現走岔了好多路,一路尋了回來。”
她緩緩地說著,鄭容的臉色凝重了起來,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蘇暖繼續:“後來,我回來了,以為這件事情只是一時魔怔了,誤把那別人的說話聲給聽岔了。誰知道,入夜以後......”
她的眼裡適時地出現了驚恐:“我,做了一個夢,好長好長,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叫我,與我說話。她說,她是個宮女,是皇后娘娘宮裡的,她說,她死得冤枉,叫我幫她報仇......”
鄭容坐直了身子,眼神銳利,手中杯盞發出一聲響。
蘇暖咽了一口唾沫,:“她說,她叫閩寒香,是靜德皇后張嫣的宮女,卻被莫名其妙地殉葬了。”
“等等!你再說一遍?叫什麼名字?”
蘇暖重複了一遍。
“慧姑!”
097太后的秘密
門口守著的慧姑進來:“娘娘!”
“本宮問你,琉華宮,可有一個喚作寒香的宮女?”
慧姑詫異地瞧了一眼蘇暖,努力回想了一下,方說:“有的,娘娘,只是,好幾年前的人了。聽說早就出宮了,原先與那個綠萍一直跟在林嬤嬤身邊的。娘娘,可還記得?”
慧姑彎腰,謹慎地回答。
鄭容揮手,慧姑躬身退下,屋子裡重又恢復寧靜。
兩人一時未說話,蘇暖聽得自己的心臟“嘣嘣”地跳著,她的額上冒出虛汗來,悄悄地攥緊了手,手心裡也是濕漉漉的。
這個險,她得冒。
不這樣說,瞞不過鄭容,其它無論什麼藉口,她都能很快能查出來,到時,畫虎不成反類犬,還不如賭一把!
良久,鄭容開口了:“她說,太后有秘密?”
“是。她說,她是冤死的,是皇后身邊的林嬤嬤,知曉了皇后的一個什麼天大的秘密,皇后要殺人滅口,就讓她給先帝殉葬。她說,她不甘心......”
蘇暖絮絮地說著,垂目,即使心中再理智,說到自己的前生時,她還是有些傷感,怕在鄭容面前露了什麼,她儘量快語,說到後來,倒也平靜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慧姑悄悄進來了。
她不同於鄭容,臉上明顯露出驚愕之極的神色,方才的話,她聽得清楚,大大地吸一口氣,雙手掩唇,如果不是鄭容在,早拔腿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