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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低頭,應聲而去。
鄭卓信這才頭一低,不一會,就迷糊了過去。
他是真的累了,這身體,就如方才王海波所說的,現下一放鬆,就疲累不堪。
.......
一早,鳥鳴聲陣陣。
梨落苑耳房裡。
蘇暖正問雯月:“得了嗎?”
瓦罐里飄著濃郁的雞肉香味,勾得人肚子裡的饞蟲直往上拱。
聽說,今日,鄭卓信帶傷出去了,老爺和夫人罰了清風院裡的那些人。
蘇暖聽說這傷病人喝雞湯最是補得快,就一早過來看王媽媽燉雞湯,準備待會子給鄭卓信送去。
想著人家不顧老命地,撐著病體去衙門,還不是擔心這件案子落在別人手裡?
蘇暖無法表達心中的震驚,以及那一點點的竊喜:不用擔心師傅會再受連累。
她想著總要去探一次,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的。
小鄭氏聽說鄭卓信受了傷,就催著王媽媽去買了一隻蘆花大母雞,半夜就燉上了,這會子,滿院子都飄著那鮮濃的香味。
一會,得了,王媽媽拿了一個白瓷罐子,把那湯全倒了進去,放在那食盒裡,叫木青提了,一起去。
兩人一路走去,到了院子裡,見三兒守著門。
蘇暖瞧了瞧木青,進去,卻見鄭卓信還睡著。
蘇暖只得放下食盒,說:“那等四哥醒了,叫他喝了,我娘燉了好幾個時辰了,正好入口。”
說著,走了。
剛到門口,迎面見得鄭雲意正帶了丫鬟走來,見了蘇暖,眼睛一閃,喚了聲:“冬姐兒!”
到得跟前,望了一眼蘇暖手上的食盒,:“你也來看四哥?”
她笑微微,眼角不經意地溜了一眼身後的院子。
蘇暖說:“是啊。姐姐還是等會子來吧。四哥正睡呢。我剛也沒有見到他。”
說著轉身離去。
身後鄭雲意眼睛閃了一閃,還是進去了。
蘇暖走到夾角那裡,對木青說:“你跟著我作甚?你不去看你哥了?”
木青低頭說:“一早瞧過了。咱們今日不是要去周口市麼?”
蘇暖“呀”了一聲,一拍腦門說:“快走吧。”
這段時日,卷在這樁公案里,已經好幾日未去鋪子裡了。
昨日,興兒就說,這兩日生意不錯。
蘇暖就想著,去周口市轉一轉,上回預定了一些瓷器,不知可有?算算日子,也該有消息了。
蘇暖還想見一見那幾個當鋪老闆。
195伏罪
郝正英端坐在紅木交椅上,臉色鎮定,心中卻是發虛。
他望著對面的李兆仁,正微笑品茶。
旁邊站著鄭卓信,身姿筆挺,臉色白了些,兩眼盯著虛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人著實強悍,他不得不承認。
鄭卓信沒事,不但沒事,還在短短的兩天之內,找齊了所有的東西,並迅速地呈現在梁弘面前。
快、狠、准。
他望著面前的青年,面色恬淡,見他望去,細長的眉眼凌厲一閃而過,又恢復了那瑩瑩笑意。
心內下沉:輸了!
他收回眼,腦子裡浮出那句話。
“你知道該怎麼說。”
那日,鄭卓信被人救走後,梁志就那樣看著他,半晌,方說了這句話。
他明白。
怎麼會不明白?只是終究心存僥倖。
想著李兆仁方才遞給他看的那些東西,他自知無可躲避,他也不能躲。
他的喉嚨乾澀,口中的茶水迴旋在嘴,怎麼也咽不下去。
他是不甘心地。
可是......他深吸了一口氣。
身後那扇門依舊緊閉,靜靜地無一點聲息。
他知道,梁弘在裡頭,所以,他得要以最配合,最低微的姿態,了結這件事。
他又喝了一口茶,手中端著的杯子卻是輕微地晃動了起來。
他的腦子急速地飛轉著,思忖著該怎麼說。
“郝大人,你手裡的這些東西都看過了。老夫奉皇命,現問你幾個問題。望大人據實以告。”
“司寶司失竊一事是否你參與其中?”
李兆仁依舊一幅苦瓜臉,直通通地問。
郝正英手一抖,不再猶豫,抬頭:“皇上!”腿一彎,直接跪了下去,對著身後那道門。
“臣,該死!”
他伏在青磚地上,心中絕望之極。
“嘩啦”一聲響,那道門被人大力拉開,一抹明黃從黑漆門內閃出,灼痛了郝正英的眼,他更深地埋下了頭。
“逆臣賊子!”
梁弘一腳踹翻了郝正英。
他快速爬了起來,重新拜伏在地,叩了一個頭,聲音悲愴:“臣有罪。”
......
蘇暖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5日之後的事情了。
禮部尚書郝正英,監守自盜,欺君罔上、貪婪聚斂......等數條罪名。現已下在盧照獄。
一夕之間,昔日呼風喚雨、風光無限的禮部尚書郝正英,那個十年之間連升四級的郝大人忽然從高高的雲端跌落塵埃,砸起一片唾沫與褒貶聲,瞬間席捲了整個上京城。
座落在城東那座占地寬廣的尚書府,再不是大門緊閉,路人遠遠側目的所在。
中間大門洞開,連著二日,都有官兵在往外抬箱籠。
這麼多年,總計白銀不下百萬兩,都去了哪裡?
郝正英無一句申辯,全認下了。
他的書房被拆了牆壁,裡頭有整箱金銀。光黃金就有整5箱。
皇帝不滿,命掘地三尺,一定還有。
於是,郝家所有的庫藏,都被抬了出來,堆在一處。郝家各主子房裡的東西也被封存。
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找了出來,用以彌補欠缺的銀兩。
並由順都衙門出面,公開拍賣。
半個京里的人都風聞而至。
夕日的三開正房,如今正沿牆擺滿了大宗物件。
紫檀立櫃,珊瑚屏榻、黃花梨雕花千工床、紅木雕花嵌玉石羅漢床、描金福祿壽香案、紫檀雕花琉璃大插屏、玉石足踏......
場地內有嗡嗡的說話聲,眾人邊看邊輕聲議論,不時有人發出嘖嘖的稱讚聲。
因人太多,均有官兵把守,閒人看熱鬧的一律不准入,並門口照壁上貼了大張通告,有人不識字,問了方知:凡進去者,必買一件東西,出門有人查驗。否則以擾亂辦差罪,打十板子。
如此一來,嚇退了不少人的腳步,但仍擋不住一些人的好奇心。
這當中就有人說:“能進尚書府一觀,即使花些銀子又何妨?尚書家的東西,能得一件都是好的。”
是以,依舊不少人進去。
這當中真心買的人有,有便宜不撿白不撿。但不乏有許多來瞧熱鬧的,想著來撿便宜,碰運氣的。
蘇暖就見到一個男子,懷抱了一個小妝盒,歡天喜地的:“這是尚書夫人用的妝盒,給我那渾家,她一準喜歡。”
那是個描金填漆的菱花妝盒,通體紅色,標價只10兩。
被抓在一雙略顯粗糙的手裡,使勁揉了一把,又放在鼻下嗅了嗅,引起四周一陣刻意壓低的笑聲。
又有一人,抓了一個花架,瞧了半日,看看標價,咕噥了一句:“這不是樺木麼?怎就要這般貴?”
望著那被嫌棄的所謂樺木花架,蘇暖咧了一下嘴:“這是南洋的梨木。”
做工簡樸,標了50,有人嫌棄有點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