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男子也就不再說什麼,兩人壓低聲說起了話來。
半個時辰後,男子從樓梯下來,兩人從後門離開。
蘇暖靠在窗戶那裡,咬了咬嘴唇,沒有看清。
那個男子一直低著頭,只有一個側面,蘇暖只是見到他頭上一根白玉簪子柔和潤澤,好像是羊脂白玉。
她謹記鄭卓信的吩咐,並沒有探出頭去。
金掌柜回來,路過門口,見蘇暖正低頭喝茶,他滿意,忽然招手::你來!”
兩人進了二樓東廂。
蘇暖仔細翻看手上一枚青玉蟬:上頭滲有棕黃色沁斑,尖喙前突,兩道弦紋將身體與頭部分開,張了兩翼,似是振翅欲飛。
玉蟬形制古樸,雕刻粗放。背部的竊曲紋與商代青銅器上的紋飾如出一則。
頭部中央有孔,蘇暖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說:“此玉嬋應為商代的佩蟬,玉質溫潤細膩,實屬難得。”
金掌柜提醒:會不會是仿古玉?
蘇暖拿了玉蟬,招呼金掌柜往亮光處去仔細瞧:“”應該不會,您瞧,這頭上鑽眼的孔壁,兩端孔徑明顯不一致,還有這頸上的陰紋線斜槽中殘留磨痕的走向與線、槽壁的走向較直......
蘇暖的目光忽頓住,她望著一旁蔡掌柜正打開的盒子,張了嘴。
望著面前的瓶子,蘇暖心裡驚濤駭浪:“這不是郡陽王府那對瓶子麼?不,不是,這是真正的宣青花瓷瓶。瞧那釉色,隱隱發光,那溫潤的手感,還有那一層寶光。這是真品,如假包換,只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眼。
這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是誰的?
蘇暖心裡充滿了疑問、不安。
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來,皇宮裡賞賜郡王府的青花瓷是假的,這個才是真的,真的。
它竟這麼突兀地出現在眼前,帶著它特有的魅力,指腹下那溫潤的質感如絲如雨般緩緩流進心田。素白玉胚素麵無華,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那一彎飄渺的柳葉下,人間四月籠煙雨,江南清明多惆悵。仿佛一位素衣美人,裊裊婷婷地站在那,等著你。
蘇暖的心尖顫動了,她情不自禁地緩緩撫摸著,雙眼迷離,似巳沉醉在裡面了。
一旁的金掌柜見狀,眯眼望了蔡掌柜一眼,心道,怎的把它打開了?
蔡掌柜見金掌柜望來不悅的目光,伸手訕訕地要蓋上,蘇暖驚醒,起身,戀戀不捨地縮回,說:“這個青花瓷不錯!”
蔡掌柜笑了一笑,蓋上了盒子。
金掌柜說了聲:“還不快點收好,小心客人尋你晦氣。”
又對蘇暖一笑。
104出城
蘇暖垂了頭,別開了眼,捺著性子繼續研究那枚玉蟬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瞧著跟在身後的木青,忽然說:“四哥如今在哪?”
......
鄭卓信很快得信,說知道了,叫她稍安勿躁。
一轉身,卻是心下驚跳,之前的猜測隱隱浮上心頭,愈發肯定自己先前是對的。囑咐木青務必跟緊蘇暖,不可有閃失。
這日,蘇暖正在屋子內枯坐,忽聽得樓梯口“咚-咚-咚”的聲音下來,她一個激靈,忙起身,趴在窗欞上往外瞧去:果真是石頭。
石頭生得膀大腰圓,身體壯得像頭牛,走路步子特別沉。蘇暖的屋子就在樓梯口,聽得多了,光聽腳步聲就知道如此走路的只有石頭了。
石頭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必是手裡有東西。
她悄悄地戳破了窗戶紙,金掌柜正與蔡掌柜一邊一個盯著,樓梯里無人,只有石頭不斷上下的腳步聲。
她不錯眼地盯著,一直走了五趟,蘇暖心內估算,這是至少有五件東西,而且都是大件,不然,不會只有石頭一個人搬運,金掌柜與蔡掌柜都在一邊袖手看著。
又過了一會,眼見得他們都下去了,樓上也靜寂了下來。
她的心咚咚地跳著:看樣子,最遲明天要出貨,不然不會現下就開始搬。今日天色已晚,依照金掌柜謹慎的性子,走夜路不安全,這些必是金貴的東西,怎麼著也得天明出城。
她快速收拾了東西,閃身出了後門。
木青迎上來,依舊不說話,兩人默默走了兩步,眼看離得有一段距離了,蘇暖停下,招手。
木青俯耳,蘇暖快速講完,木青眨了眨眼,點頭。
兩人回到府里,木青找了個藉口,抽身而去。
蘇暖洗漱完畢,帶了小荷,往金氏的院子行去。
不知鄭容那裡查得怎樣了?可有查到有用的信息,這都過了月余了,也不知是個什麼情形?
園子裡已經昏暗下來,夏日,白日裡的暑氣還在,青石板路被曬得仍有餘熱,因為想抄近路,兩人直接從園子裡橫穿過去,不然,就要撞到金氏擺飯的時了,到時,一屋子的人,蘇暖怕不好說話。
她低頭一陣疾走,越過兩道假山,上了迴廊,忽然前頭拐彎處閃出一個人來,小荷叫了一聲:“四少爺!”
鄭卓信笑嘻嘻地,從長廊外一縱而下,拉了蘇暖的手:“過來!”
小荷正猶豫,鄭卓信一挪嘴:“跟上來!”
小荷忙提步跟上去,鄭卓信拉了蘇暖在一棵大葉松後面,左右看了一看,回望著蘇暖,夜幕下,一雙眸子閃閃發亮。
蘇暖約莫猜到是木青帶到了消息,只是沒有此想到鄭卓信會親自過來。
“四哥!”
她揚了頭,剛想開口。
鄭卓信“噓”了一聲,快速說道:“木青都與我說了,既然碰到你了,還是當面囑咐你幾句。”
“這樣,明日,你仍舊回去那裡,這裡我來跟蹤。切記,要沉住氣……”
蘇暖默不作聲地聽著,見鄭卓信說完,抬腳就要走,忽開口:“我也想去。”
鄭卓信一愣,下意識地回絕:“不行。你去做什麼?這事你做不了。”
蘇暖不吭身,一雙眸子黑沉沉,灰濛濛的發頂上的一根銀簪子閃著暗光。
鄭卓信禁不住又伸了手,想要摸一摸發頂,又縮了回來,他說:“為什麼?”
蘇暖望著他,只是說:“明日你叫木青等我。”就忽然轉身跑走了。
身後小荷忙跟了上去。
鄭卓信呆愣一瞬,見她跑得飛快,似乎後面有什麼趕著似地,忽啞然失笑,四下望了一望,也重新跨上長廊,匆匆走了。
蘇暖走得飛快,生怕鄭卓信反悔,說不帶她去。
明日他們定是要交易,她想知道,都是些什麼?會不會還是司寶司里的東西,有哪些?這些東西只有她認得,鄭卓信又哪裡知曉?
至於危險麼,鄭卓信的身手他是見識過的,她莫名的放心,此番又是有備而去,只是跟蹤,只要小心謹慎些,自然是無礙。
金氏那裡今日不去了,那事先擱下,她得回去準備明天的行頭。
小荷趕了上來,蘇暖等著她,小荷這丫頭就這點子好,不多嘴,忠心。
第二日,天蒙蒙亮,蘇暖就醒了,正待出聲,帳子已經被人撩開,木青探進頭來,悄聲喚她:“小姐!'
蘇暖答應一聲,看了看窗戶紙,已發白,忙起身。
木青早已端了梳洗的東西來,昨日,她與雯月換了守夜,方便叫醒蘇暖。
見蘇暖已經穿好,一邊上前幫忙扣了扣子,一邊說:“小姐,不急,城門口這會子還沒有開呢。少爺已經去盯著了,我們只需要在城門口等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