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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乾脆鋌而走險,直接望著劉福,看他怎麼說。
劉福陡然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灰敗。蘇暖也不催他,只靜靜地望著。
劉福幾番抬頭看向蘇暖,見她只淺笑,並不語。
他終於長嘆一口氣,說:“你們為什麼非要尋我呢?其實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子事情啊。”
“無妨,總管大人只把您知道的事說出來就行。”蘇暖輕聲,極力壓抑了心中的興奮,但語氣里還是帶了那麼一絲子顫慄。
劉福緩緩坐了下來,目光空洞,輕聲說了起來。
他說得很慢,也很細......
蘇暖面上無波,心內卻是驚疑。
一直說了有小半柱香的時間,蘇暖也從原先站著的姿勢改為靠在粗大的圓柱上,似乎這樣才踏實些。
劉福什麼時候走的,她不知,只是渾渾噩噩地靠著欄杆,腦子裡猶自回想著劉福方才的話。
先帝慶元4年,十月二十三日,是個普天同慶的日子。
萬里無雲,天空藍得醉人,皇城上方有鴻雁飛過,琉華宮卻是一片忙亂,皇后自昨日早起就肚子疼,發作了一晚,小皇子到現今也還未生下來。
終於在午時,生出了一對雙胎皇子。
同日晚,碧華殿林妃忽然發動,半夜也誕下了一個公主。
皇家一下喜添一女二子。先帝欣喜之餘,親往岐山祭天,一度感謝上蒼賜予麟兒。
這一件喜事,大喜事,這一天被記入大秦皇家典籍。
可是......
三日後的一個深夜,那天下著雨,不大,但淋濕是足夠的,宮人們都往那長廊下走。
偌大的園子靜了不少。
琉華宮的掌宮嬤嬤林月花撐著一把油紙傘,從皇城的東北面的順意門,悄悄拎了一個紅漆大食盒進來,而那個食盒,要想從守衛深嚴的宮門一路暢通進入後宮,是當時承華殿的大太監劉福親自去外門提進來的。
那盒子裡面是什麼,劉福說其實他也不知道,因為實在是時間趕,林月花只說是娘娘急著要的,剛到順意門,離琉華宮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就被林嬤嬤給急巴巴接了去。
那個盒子很大,是那種雙層的大食盒,提著也不是很沉,上面用紅綢帶鬆鬆地綁了一個結,他雖好奇,也沒有想著去掀開。
可是,他總感覺到那個盒子有古怪,好好地,為什麼用綢帶攬了?
後來,他曾經就這事好奇探問過林嬤嬤,她只說裡頭就是一些婦人坐月子的偏方,娘娘難產,傷了身子,打聽得外頭有這味藥,又怕犯了宮裡忌晦,才偷偷地避了人送進來。
他也就閉嘴,把這件事放下了。
......
一晃快二十年了。
先帝歿了那一年吧,有一回,林嬤嬤忽然神色慌張地跑來拉了他到僻靜處,盯著他,旁敲側擊地問他是否與人說過那晚的事。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日才省起是那晚的事,自然是滿口否認。見林月花神色有異,又不放心追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林月花卻又矢口否認,轉了話題。
幾天後,林嬤嬤出事了。
在一個午後竟莫名失蹤了,直到數日後才找到她,竟然跌在後殿一口深井裡,那口井平時鮮有人去,是以,都沒人發現裡面的人。
被撈上來時,已經腫脹得不成樣子。
他悲痛,驚駭之餘,隱隱覺得與幾日前林月花找他的事有關。
後屍體火化,連同她的一切隨身東西,都丟入火中付之一炬。骨灰由她的妹子從劉福手中領回。
劉福說,當日,他耐不住,向林月花的妹子探了兩句,她妹子哭了兩聲,就收了聲,連娘娘給她的100兩銀子也沒有要,就慌裡慌張地跑了。
後來,劉福就再也未見過她。
林月英失蹤了。
劉福曾經也派人去她的住處找過,那個她姐姐給她買下的一座小院子,原本姐妹倆是要準備一起養老的地方。很快賣了,林月英帶著姐姐的骨灰連夜就走了。
他更覺得蹊蹺,回去好幾宿睡不著。
他心驚肉跳,當日那個食盒正是從林月花的妹子林月英手裡接過來的。
後來,懷王出宮建府,他就順勢求了懷王,跟著出來了,這件事也就壓在心底,再沒有向人提起。
如今,蘇暖一再提到林月花,他就想起這件事情來。
當日綁架他的那人,卻是沒有蘇暖問得清楚,只是說,他是否知道林月花的事情,他下意識地隱瞞了下來。直覺不說,或許能救他一條命。
可蘇暖直接問到了林月英,很是篤定。
劉福一口氣說完,就不作聲了。整個人也仿佛輕鬆了不少,他面上潮紅,微喘著氣,說,他所知道的就是這些,再逼也沒用。
......
131秘密2
蘇暖心事重重,以至於整個下午都沒什麼心思了。
可懷王梁輝卻不管,他依舊搬了一堆東西,樂顛顛來找蘇暖了。
蘇暖半跪在地上,與梁輝面對面,距離三步遠地隔著,偶一抬頭,看得仔細:梁輝那圓白的臉,因為保養得宜,又無憂無慮地,白裡透紅,瞧著竟比那大姑娘的氣色還要好。
她不時瞄一眼,又瞄一眼,不期然,腦子裡就浮現出粱弘來。
自小,先帝就對梁弘要求極嚴,6歲起就離開張嫣,獨自居住在皇子所。每日裡讀書、習武,很是繁忙,基本上除了休沐日,很少琉華宮。
倒是梁輝,早起眼睛一睜就過來,一天到晚都賴在張嫣那裡,用鞭子都趕不走的。
這兄弟倆性子並不像。
梁輝人痴,又愛吃,從小就養得圓滾滾的,瞧著很是喜慶。
梁弘則清瘦,臉尖尖的,小小年紀就老成得很,與梁輝完全是兩個類型。
兩個皇子,完全不像,不過,大家都覺得不像才好,梁輝已經是傻子了,要是二皇子也與他一樣,才真正是讓人操心呢!所以,越不像,越好!
......
蘇暖雙手無意識地絞著,腦子瞬息萬變,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又哪裡都對。
她咬了一下唇,這事,憑空猜測是不行的。
直到席散,回去國公府,她的腦子亂糟糟地,還沒有理清。
回府,一人坐了半晌,看看那西斜的太陽,咬了咬牙,終站起身,拍拍裙子,起身去往菜園子,上回鄭容說,有急事可以找老國公......
鄭容很快接到國公府遞進來的那盒點心。
她輕輕地挪開瞧了一瞧,裡頭是一碟子松子百合酥。
色澤微黃,形如百合開放在繪著花開富貴的碟子上。
慧姑伸手進去,雙手端了出來,露出紅木底座,上頭繪了一朵蓮花,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圓孔,她伸手旋了一旋,“咯”地一聲輕響,彈了出來,露出一條凹槽,中間臥了一條細長的絲捲兒。
鄭容兩根手指輕輕捻開,是一層薄薄的絲絹,潔白透明。
慧姑端過一盆水,把那張絲絹緩緩浸入水中,片刻,上面緩緩有字顯示出來。
鄭容的面色凝重,仿佛要把每一個字吞入肚裡:
慶元4年,十月二十三夜,林月花自宮外拎雙層食盒進入琉華宮,盒內東西不知……
鄭容有片刻的呼吸暫停,短短的幾行字,字字千鈞,平實道來,但她馬上聯想到一種可能,她的心大力地跳了起來,背上冷汗浸出,下意識地向窗外望去,好好的天,陽光燦爛,一樹金色的葉子,閃著璀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