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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寒香!”
蘇暖輕聲,一字一句地說道,就那樣用著華明揚能聽到的聲音,心卻絲絲絞痛!
華明揚臉色發白。
“姐夫!快去樓上請夫人來!”
閩誠意忙上前一步,吩咐小廝,又關切地:“怎的了?可是心絞痛又犯了?”
蘇暖一震,駭然側頭:姐夫?閩誠意?還是閩誠心?自己前世雙胞弟弟?生下來就未見過的弟弟!
她望著與杜氏有三分相像的閩誠意,恍惚......
不容她多想,手臂已是一把被一隻大手鉗住,生疼:“你見過寒香?她......可還好?”
華明揚雙目迷茫,定定地望著蘇暖,心又絞痛了起來:當日她不辭而別......留下那幅鐲子,走了。拋下家人,拋下他,無聲無息地走了,自此,再無音訊......
他本該恨她的,可......
天知道,他的心裡只有惆悵,無盡的不解.......
寒香,如今時隔9年,這個名字竟又被人提了出來。
他的手下愈發大力,蘇暖手臂上一陣疼痛襲來,禁不住輕叫一聲。
“公子!”身邊小荷忙一步上前,去掰華明揚的手:“放開!弄疼了我家公子!”
華明揚這才驚醒過來,忙不迭地鬆手,歉疚但仍盯著蘇暖:“方才失禮了,這邊請!”
說著引了蘇暖往樓上去,早有閩誠意團團向眾人抱拳:“各位!都是昨日新到的貨,這邊請!這位,”他看了一眼已上樓的蘇暖,擠眼,低聲:“我們東家的故人.....嘿嘿!小孩子,玩笑!”
幾人“噢”了一聲,掃興散開。在閩誠意與小二的引領下繼續挑選。
乘人不注意,閩誠意示意三兒收了那個盤子,想了想,他也抬腳上了樓。
019青花瓷
他得去聽聽,方才,他可是聽到“閩寒香”,三個字。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是他的大姐。小時候,爹就常說,家裡能過上好日子,全靠大姐寒香。
大姐可厲害了,是皇后娘娘宮裡的人,每次,她都會捎回東西,除了銀子,還有一些他們從沒見過的稀罕物事,左右鄰居誰不羨慕他們家?
可是,大姐卻拋下了她們,跟別人走了,去過那快活日子去了.......
還好,還有姐夫,二姐春芳嫁了華明揚,左右都是姐夫,這些年,他們跟著姐夫,日子愈過愈好......
今天姐夫這個樣子,他不得不提起心來:華明揚心裡還是念著大姐的。聽說,他十三歲就認識大姐,那回大姐剛入宮。要不然,他們閩家幾輩子,撐死了也就一個城西倒叉子胡同的一小百姓,到哪認識這樣的貴公子?
大姐長得出挑,小時他跟著二姐遠遠地瞄了一眼......宮門不許外男靠近。
他望著立在宮門前那個淺笑宴宴與二姐說話的女子,小小的他心裡激動:那個神仙妃子一樣的人就是他的大姐麼?比那大家閨秀小姐也還不差的。
雖然他閩誠意並未見過什麼大家閨秀,就連那小姐身邊的丫鬟也不曾見過,但小小的他心裡就這樣固執地認為。
誰知,大姐不辭而別……娘說她嫁人了,嫁了那更好的人了。
他雖惋惜,還有人比華明揚更好的麼?又羨慕,怎就不提攜一下自己呢?
他們家的好日子到頭了麼?
後來.......也不知怎的.......華明揚竟娶了二姐春芳。
二姐與大姐有三分像,娘說,她們是姐妹!
華明揚對他們一家很是照顧,就與大姐當日在時一樣.....如今他們一家在姐夫鋪子裡做事,華明揚的生意是愈做愈大。
現下,竟然有人帶來大姐的消息,他的心活了起來:大姐這是要回來了麼?終於想起他們來了?聽說,當日帶大姐走的,可是.....雖然,他們不說,但肯定比華眀揚還要厲害吧?不然,大姐怎會舍了華明揚,跟了他去?
他愈想愈覺得是這麼回事,躡手躡腳地上了樓梯,往那廂房裡靠去。
剛轉過拐角,就見一個人正悄無聲息地立在門邊,眯眼往裡窺探......
屋子內,蘇暖望著撲入眼帘,那滿滿的一架子的瓷器,全是青花瓷。大到罐子、小到茶盅,均是白底青花。
她的淚又上來了:他記得,原來他都記得......
華明揚立在身後,幽幽出聲:“這些都是她喜歡的,她最喜青花瓷了。”
“不知她......如今可還好?”
他盯著蘇暖,滿臉殷切,又掩飾地端起茶杯,抖著手,湊進喝了一口,卻是入口不知滋味。
良久。
見蘇暖只怔怔地不語,又自嘲一笑:“她定是不願意見我的罷?這麼多年,也沒有消息。”
“你還記得她喜歡青花瓷麼?真好......”蘇暖緩緩彎起嘴角,想笑卻又想哭:“可是,當日她不見了,你就沒有去尋過她麼?”
蘇暖苦澀地抬頭,痴痴望著華明揚,心底陣陣顫慄,抖動著嘴唇,問出了心底最大的疑問。
華明揚微微一愣,目光飄渺,越過蘇暖頭頂,定在對面那滿架的瓷器上:“她就那樣走了,連句道別的話兒都沒有留下,我......又到哪裡去尋她?寒香她......”
他目光黯然,語氣里是濃濃的哀傷,雙肩微抖,濃眉緊皺,端著茶杯的手止不住微抖。
當日他在宮門口從早一直等到日落,都未見到她。
他發了瘋般......後來,才知道她前一日就離開了皇宮,與人走了。寒香拋下他,拋下了閩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
蘇暖望著他痛苦的表情,心內揪痛:
明揚哥哥!
他從來是陽光自信的,就連當年他棄醫從商,被老父喝罵,跪了一夜祠堂,第二日偷偷跑來尋她,也是揚著眉,眼裡全是笑意。他溫文爾雅,最是灑脫,記憶里全是他暖暖的笑臉。
認識他這麼多年,真是頭一次見他這麼痛苦。
“明揚哥哥!”她喃喃地,不覺念出了聲,巳是雙眼淚濕。
什麼都不重要了,什麼執念,在見到眼前這個男子的時候,統統化為烏有,眼裡、心裡只有他......
她顫抖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去撫平他的眉。
華明揚皺眉望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少年,清秀精緻的五官,漂亮卻陌生。可那聲“明揚哥哥!”卻是那麼熟悉,那嬌憨的語氣以及那拖長的尾音……這是一個小姑娘!
“你......是?”
“明揚哥哥!你不認得我了麼?我是小臘梅啊!我......”
她淚流滿面,卻是不知如何說起。
華明揚腦袋一陣子空白,禁不住伸手撫住了心口:“寒香!”
他不敢置信,駭然地盯著蘇暖:“你?”
小臘梅,是他給寒香取的。
她生在臘月,名寒香,他說:“那我叫你小臘梅吧?你看,臘月梅花開,花香淡而高遠,顏色清晰明麗!正適合你的名字!”
這個名字只有他們倆知道!
怎麼可能?
“她在哪裡?快告訴我!”他忽晃過來,一把按住蘇暖瘦小的雙肩,低吼,眼睛血紅!
“相公!”
門口的閩春芳一個箭步沖了進來,迎面緊緊?住狀似癲狂的華明揚,不動聲色地隔開了兩人,柔聲:“怎麼了?剛聽得說你不舒服?這位是?”
她使了眼色,門口呆立的閩誠意忙上前,兩人扶了華明揚坐到圈椅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