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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貴早一溜煙地去報告了梁弘。
梁弘當即朝服也不換,就帶了貼身內侍匆匆跑了過來。
站在寬敞的庫房裡,梁弘一陣眼暈,他鐵青著臉,如果可以,他大概想把冷雪芳幾人當即大卸八塊,撕吧撕吧地扔到外面餵狗去。
可他倒底是皇帝,最終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地吐了出來,無數的咆哮、憤怒只簡單地濃縮成一個字:“審!”
若不是有了傅司珍的那本帳本子,稍稍平息了一下樑弘的怒氣,恐怕,司寶司立時變成了人間地獄。畢竟不是整個司寶司爛了,尚還有忠誠於皇帝的人存在。比如傅司珍,還留下這本帳本子。
慎刑司接下了這項審訊的任務。
主犯既已確定,只須審出細節就可。
在一切酷刑面前,這些平日裡嬌滴滴的宮人們,哪裡還繃得住?
最後,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人,守庫太監張方。
還有一個人被扯下了水,那就是前任司珍賀素貞。因為無從查證,這些丟失的東西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傅司珍的帳本子只記錄她在任期間的庫存。
所以,在她之後的司珍都有嫌疑。
蘇暖剛剛松下去的那跟弦又刷地一下繃緊了。
怎麼辦?
之前的種種跡象看來,萬麗萍幾個是絕對要把賀司珍拉下水的。
而且最好把這些全部都栽贓在賀司珍的頭上,好撇清自己。
反正她一個瘋子,死了就死了,豈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情?
蘇暖想一陣,又抖一陣。
她幾乎掉下淚來。
要怎麼證明師傅的清白呢?如今唯一的證據就是司珍帳冊,可是,每任司珍離任後,按例都是要交給下一任司珍的,賀司珍的帳冊應該在冷雪芳手裡。
可看這情形,她必定早就銷毀了吧?即使有,也是不肯拿出來的,現如今,人家就指著賀司珍這個前任脫身呢!一根救命稻草,傻子才會放手。
至於總帳冊?更加不用想。要做,定然是做全了。再說,那可是中御府里的底帳……
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這才意識到,司寶司似乎陷入一個怪圈裡,而師傅正被一隻無形的黑手給拖了進去.......
事情到這裡擱淺了。
張方也招了。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賀司珍。
鄭卓信拿著手中這張剛得的供詞,一口茶抿在嘴裡,怎麼也咽不下去。
蘇暖正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一個勁地叩頭。
“嘣嘣”地,不要命地叩。
“救救賀司珍!求你!”蘇暖說。
鄭卓信唬了一跳,去扯蘇暖起來。
卻扯不動,蘇暖眼睛血紅,死死盯著他。
他一怔,他看到了絕望,從一個13歲女孩的身上,那麼真切。
他用了大力拉了起來,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低聲說:“說說,到底怎麼回子事情?”
蘇暖仰了頭,定定地望著他:“你之前不是問過我,我這一身鑒寶的本事是從何來的?我今日告訴你,我是有師傅的,賀素貞就是我的師傅。一年前,我做了一個夢......”
蘇暖快速地說完,目光空洞:“四哥,我答應她的,閩寒香已經死了,賀素貞就是我的師傅,四哥,你幫幫我,不然,師傳會死的,她們要她死......”
鄭卓信沉默不語,他瞧著蘇暖,眼裡有著深深的震驚:還真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是不是善行師傅口中所說的借魂?
他目光驚悚地望著蘇暖,還是那個小表妹,精緻,漂亮。
卻是得了人家的記憶。
手下一滑,瞥到蘇暖左手的那串手串,目光一凝:怪不得師傅要贈她手串。是不是師傅一早就看出來了?
這個賀司珍明顯是被人冤枉,這點他不傻。
一個瘋子,如果最後全部推到她那裡,那這個案子就了解了,就成了一件無頭公案,瘋子麼,你能指望她說什麼?
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賀司珍就是頂缸的。
可是,要有東西證明她們在說謊。
他屁股下火燒火燎地,這事辦的。他就知道這事不行,慎刑司的人能做什麼事?
可是,這事他又插不進去手,這已經是歷屬皇家內務事,皇帝再憤怒,再咆哮,這宮中事也是要由宮內有司執行的。
他轉動著眼珠子,皺緊了眉頭,怎麼辦?
見蘇暖那哀切的眼光,他下定決心“我只能保住她儘量不受拷打,但是撐不了幾天。所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查出東西來,得抓緊。對了,能找出賀司珍的帳本子就好了。”
這事他原本就準備深挖下去,他可是準備兜出更大的。
慎刑司麼?
看來,這人......
他瞬間有了好勝心,血氣澎湃,激動了起來。
......
長秋殿,鄭容吃驚地望著王喜,:“你確定,沒有聽錯?”
她眸子眯起,站了起來。
鄭卓信這兩日在查司寶司,一干人等都押了起來。
慎刑司,聽說連審三夜,竟然審出了張方和賀司珍?
多年風平浪靜的後宮,又要掀起大波瀾了麼?
只是,信哥兒攪進去作什麼?
她緩緩坐在玫瑰椅上,默默思忖著。
“娘娘,”!
墨月掀了帘子,進來:“少爺來了!”
鄭卓信大步進來,坐下端了茶,喝了兩口,就直接說:“慎刑司那個李大年怎麼樣?”
鄭容倒了一杯茶,推了過去:“來點菊花茶吧?清心明目!”
望著面前的青年,她不動聲色。
鄭卓信接了過來,但見湯色清碧,幾朵小花沉浮其中,飄飄忽忽的就是不下沉。
他笑了一聲,往後靠了一靠,輕呷了一口:“入秋,這小白菊不錯,只可惜略苦了點!”
鄭容笑眯眯,挽高袖子,拈了小銀勺,輕輕加了一勺糖說:“苦就加一點糖,不就甜了。”
見鄭卓信抬頭,望著她,她抬高了杯子,狀似無意:“聽說是出了內鬼?前司珍與守庫公公張方勾結一起......”
181明哲保身
“姐姐信麼?”
鄭卓信淡淡地說到,輕抬杯子喝了一口,有絲絲甜味。
鄭容手一頓,輕瞥了鄭卓信一眼,曼聲:“信與不信又有什麼要緊?現既已招了賀素貞,豈不圓滿?你亦完成了任務,皇上也高興。死一個瘋瘋癲癲的廢司珍,換來大家的安寧,這筆帳看來挺划算呀!”
鄭卓信轉頭:“此番沒有這般簡單,這事......牽扯甚廣,若真是一個司珍就能兜下所有事,皇上也用不著,著我一力追查了。”
他放了杯子,起身告辭。
看來鄭容這裡是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了。
慧姑上前一步,掀了門口的帘子。
“聽說,郝正英的二姨娘李氏,是李大年嫡親的妹子。”身後傳來幽幽的一聲。
鄭卓信一怔,轉過身子去:“阿姐……”
鄭容慵懶起身,撫了撫額頭:“乏了,你也回吧,辦案子要緊。身體是自己的,也別太累著了!”
鄭卓信微笑,這才轉身離去。
鄭卓信的身影消失後,慧姑望著鄭容,禁不住開口:“娘娘,您這是?”
鄭容收了笑容,目光微凝,她用手細細摩挲著手中杯蓋,良久,方說:“他們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找個人頂缸就成了?這事是明擺著的,且看著吧。皇帝這人,看來是想借著這事試一試鄭家了。我差點糊塗了,竟沒有信哥兒看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