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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周長豐低了頭,叫了一聲。
婦人一笑,不再說,
也拿叉子吃了起來。
母子兩人默默地吃了一會,婦人終究忍不住,抬頭說:“豐兒,你知道我今日碰見誰了?”
“誰?”
周長豐嚼下口中最後一塊糕,放下叉子,準備起身。
他宮中還有值守,今日是回家拿換洗衣物的。
“蘇夫人。平南知府蘇成君的夫人。”
見兒子一臉懵懂,婦人補充了一句。
“蘇成君?”
周長豐呼吸一滯,見母親點頭,他臉孔凝重起來。
“母親是在哪裡碰到的?這麼多年沒見了,可是會認錯?”
他重新坐了下來,端了几子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給母親續了半杯。
他耐心地望著母親,面帶笑容,一幅準備聆聽的樣子。
婦人眼裡也有了神采,難得兒子有這個耐性,肯聽她嘮叨這些。
兩人自到了京里,婦人每日裡著實無聊。
而周長豐每日裡忙得要死,早出晚歸的,他一天都見不到他一回。更別說是肯坐下來與她好好說話了。
此刻,見周長豐有興趣,她自然是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末了,她說:“哎,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出身。這麼多年,也快十年了吧,我今日裡見她,也只不過略瘦了些,就沒有什麼變化的。不然,我這一時還真不敢認呢?”
周長豐默默地聽著,心下思忖:鄭國公府,蘇成君。姑太太。
原來,她們回了娘家。
206蘇公子
十年前,平南知府蘇成君死後,他的夫人和女兒就不知去向。
而自己的父親,身為豐臺縣令,首當其衝,禍及全家,都被下在大牢里。
那段時間,兩個妹妹病死在州府的大牢里。自己也是連著幾日發了高燒,母親卸了身上所有的首飾,連耳釘都脫了下來,才換得一碗藥,救了自己一條命。
整整7日,母親都把自己抱在懷裡。出來的時候,聽母親說,自己已經瘦成一根乾柴樣。
當時,平南知府被革職,父親與一干蜂農被斬立決。
時逢太后誕辰,他們一家眷才得以被釋放出獄。
從獄中出來後,母親帶著他去投奔表舅家裡。
表舅家世代是蜂農,自此,他們娘倆就在表舅家裡住了下來。
他從昔日的縣令公子淪落成蜂農。
有人鄙視他們,說他們是逆臣賊子,人人得爾誅之。為此,他沒少換過打,也沒少打過別人。
他不服。
表舅說過,野生蜂蜜有的是有毒,但那種蜂蜜,蜂農能分辨出來的。在上貢之前,都會仔細再查。況且他們這一帶,從未有出現有毒蜂蜜,這麼多年採集下來,哪家不是用野生蜂蜜?都未聽說有人食用了中毒。負責採集的都是有經驗的蜂農,這點子辨別能力還是有的。
他記在了心裡。
一晃十年了。
他從偏遠的豐臺到了這繁華的京都,一刻不曾忘記這件事。
如今,手頭收集的各種資料俱表明:當初豐臺毒蜂蜜案大有蹊蹺。豐臺縣令與平南知府蘇成君都被人冤枉了。
這人是誰?
他查遍了與自己父親有交集的所有人,想來想去,直覺要尋到蘇成君母女,或許能探得一點端倪。
無奈,蘇家對蘇家母女的去向一問三不知。
他只是約略知道,蘇家夫人是京城鄭家的小姐。京里姓鄭的公侯之家不多,一打聽,就知道是鄭國公府上。
再接下來,就難了。鄭國公府的女眷,豈是他們可以胡亂見面的?
一直到今年,他進了京,把母親接了來。
剛上仼,就碰到皇帝出任務,他作為統領,各種事一大堆,這事也就擱置了下來。
如今,咋聽到母親說起,想必就是她了。
鄭家姑太太,剛母親說的,看著年輕,那就是一直住在娘家了,也就是說沒有再嫁人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想必再問到蘇成君的事情,應該會有應答。
只是,她不知可知曉當日的一些事情?
可惜,她只有一個女兒,算起來,尚小,如果是男兒倒好了。
周長豐心中決定:不管怎樣,總要見一見這個蘇家後人,況且自己還有一些話要同她說。
周長豐看著母親,見她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
母親自父親與兩個妹妹去後,急速地衰老下去,才四十的人,頭頂已經有了不少白髮。
想著那個蘇夫人,他不由問:“母親與那個蘇家夫人當日可是熟識?”
周母一愣,繼而斟酌著說:“當日,蘇夫人是上官的夫人,我們經常去拜會的,倒也談得來。蘇夫人年齡比我們都要小上幾歲,每回坐在那裡,話不多,卻是很和氣的一個人。如今麼,這麼多年未曾見過,我也不知她是否還記得我?”
周長豐微微頜首,起身,對母親說:“改日裡,咱們送上拜帖,母親去會一會這位蘇夫人,敘敘舊。”
周母詫異:“我與她有什麼話好說的?恐怕她也未必肯見我,見了面,徒增傷心。”
周長豐身子一頓:“這樣麼?那母親說說,您方才在哪家銀樓碰到那個蘇夫人的?下回興許再碰上,打個招呼還是可以的,畢竟也算是故人。”
周母忙點頭:“你說得有理。要沒還真是,就在皎池街上的那家老字號銀樓......”
......
周長豐出了門子,找來身邊小廝,吩咐了幾句。
二刻鐘後,小廝跑回來:“爺,奴才都打聽了。銀樓夥計說,那個鄭家姑太太每二個月都會來轉上一轉,主要是給她家小姐選首飾。應該是個小姑娘,也就13、4歲的年紀。每次選的不是很貴,沒有鄭家其它幾位夫人小姐那般出手大方。不過這個夫人倒是個和氣的人,那個小姐很少來,都是她母親來選的。”
小廝口齒伶俐,他方才給了那夥計一兩銀子,就打聽得七七八八。
周長豐一聲不吭,伸手拿了外袍說:“走。”
既然有了動向,他不急,只要那蘇夫人能出門就行。
這事情且放一放,他要趕往皇宮。
鄭卓信又出去了,也不知接了什麼任務,一聲不吭就走了,留下一個攤子,都扔給他,這幾日裡,忙得他焦頭爛額。
他步履匆匆地趕往皇城。
......
......
暮色中,蘇暖帶著木青匆匆往家趕,這兩日,她幾乎沒有閒著,整日裡來往那些市集,瞪圓了眼睛,總想找到那些能入眼的東西。
自上次梁旭帶他去了得月閣後,她就卯足了勁,總想著也能拿一件像樣的東西出來。
可是,好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豈能說想找就有的?
她今日又是掃興而歸。
蘇暖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回挨。到了門口,看著木青依舊矯健的步伐,蘇暖羨慕地:“木青,你不累麼?改日,你也教教我。還是會武功好呢。這身子就是不一樣。”
對面有人過來,木青來不及回答,警惕地一個旋身,攔在蘇暖面前。
這裡是鄭家後巷,來往的都是鄭家的下人和族人,一般外人不往這裡過。
這兩人,瞧著眼生,一個公子和一個小廝。
那公子眼神銳利,木青直覺地繃緊了身子。
對方過來,錯身而過,並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