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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忽然對著門口嫣然一笑,起身。
小鄭氏正端了一碗紅棗湯進來,說:“這吳媽,辦事般老了的,怎麼這麼不小心。一盅子湯竟然燉得只有半盅子了。”
一邊說,一邊放在桌子上,眼睛一瞄,說:“你們幾個都愣著作甚?快些拿了那糖罐子過來,小姐愛喝甜的。”
雯月幾人“哦”了一聲,忙拿那糖罐子的,又有搬椅子的,拿調羹的,一通忙亂。
蘇暖揭了兩個瓷碗,拿勺子舀了兩碗出來,平推了過去,“娘,你喝!”
小鄭氏吃了一口,就起身去尋那蜜糖罐子。
蘇暖低了頭,舀了一勺往口裡送去,眸子堅定:父親,您放心,我回照顧好娘的。
隔天,鄭卓信再次見到蘇暖的時候,就見她拉著一張臉,一幅不想與自己多說的樣子,心裡就納悶了。
這丫頭怎麼了,哪回不是黏著自己?這是生氣了?是因為前日的事麼?不應該呀。
蘇暖卻早已一路轉過去了。
她沿著抄手遊廊快速走著。
過去,就是老太太的鶴翔院,她不知老太太這個時辰喚自己做什麼。
老太太一向沒事,是不見自己的,連平時請安都免了的。
這是有多不待見自己,只要長眼睛的都瞧見了。
進去,門口只有一個留頭的丫頭,見了自己,說:“表小姐!”
說著引自己進去,直接穿過長廊,往那廂房走過去。
一直到了門內,竟然沒有見到其它人。
蘇暖好奇,往裡頭望了望,見堂屋裡紅梅正站在竹帘子旁邊,盯著一個小丫鬟串珠子。
蘇暖走了進去,紅梅見得她,忙上前一步,笑著:“表小姐來了。”
又搬過一張凳子,悄聲笑著說:“小姐稍等,大夫人在裡頭。”說著,又端過一杯子茶來。
蘇暖坐了,外頭有人叫,紅梅留下那個小丫頭,跑了出去。
倒是把蘇暖一人撂在了暖閣里。
蘇暖坐了一會,無趣,正思忖是否到外面去等,裡頭一聲高亢的聲音透過帘子傳了出來:“等一等?”
是金氏的聲音,聲音里是滿滿的驚愕,以及抗拒。
蘇暖一愣,四下瞧了一瞧,見無人,裡間那棉布帘子晃動。
她悄悄地靠近帘子,從縫隙里望過去,裡頭隔斷的門帘卷了起來,金氏正站在地上,抬著頭,望著老太太。
蘇暖側耳聽了一聽,似乎老太太正說著什麼,但是,金氏明顯是聽不進去,聲音雖然壓低了,但是,好像在辯解著對什麼。從蘇暖這裡望過去,就見她那因激動而微微抖動的身軀,捏在手中的帕子都攥得死緊。
窗外一陣腳步聲傳來,蘇暖忙退回到椅子上,剛端起了茶杯,紅梅一腳踏了進來,見蘇暖坐在那裡喝茶,歉意地一笑:“表小姐,可是要添水?”
蘇暖點頭,紅梅提了茶壺紿她沖茶。蘇暖又坐了一會,估計金氏一時是不會出來了。
她起身:“看來老太太一時沒有空閒見我。我這先回了,煩請紅梅姐姐給我在老太太那裡給說一說。蘇暖晚些兒再過來。”
紅梅望了望帘子裡面,隱隱有說話聲傳來,點頭:“小姐先回吧。等晚些時,奴婢著人去喚你。”
蘇暖轉身出了門,順著遊廊飛快走了。
紅梅望著裡頭,擔憂地望了一眼,又不敢進去,貴媽媽不在,昨日裡她家小孫子病了……要是她在,自然是可以進去,換了她可不敢。
裡頭可是大夫人與老太太。
她老實地守在竹帘子後面。
屋子裡頭,金氏正緊緊抿著嘴,盯著老太太,眼裡是不甘。
方才,老太太說:“老大媳婦,郝家的這門親事且等一等。”
她一下子愣住了。
185暫緩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這麼突然?
可老太太卻是回答不出來,只說這是老國公的意思,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金氏自然是不服氣,總要有個理由?這樁婚事好好兒地,怎麼就不成了呢?
暫緩。
就是黃了。她知道,這是肯定不成了。
按照原先的日期,翻了年三月就是婚期,現在正該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這當口歇了下來,可不就是要黃的節奏麼?
見老太太也是一臉的懵懂,她索性也不再問了,告辭出來,一陣風似地往自己院子裡去了。路有丫鬟僕婦見了,忙行禮,她都視而不見,只抬腳往前走。
眾人一陣愕然,一向穩重的大夫人,今兒這是被什麼攆著似的,一溜小跑,瞬間就不見了人影。
金氏到了自己房裡,坐一會,又站一會,看什麼都不順眼,幾番催促小丫頭去二門處望一望,老爺可回來?
小丫頭回來,無一例外:還未回。
看著夫人難看的臉色,又怯生生地添了一句:“少爺剛回來。”
金氏一楞:鄭卓信回來了?難得,這是鮮少有的事。
她拎了裙子,就要望外走,走了兩步,又頓住,暗道自己糊塗了。
這種事兒怎好與信兒說?他聽了還不生氣?
她只得又轉了回來,伸手拿了一個茶杯,一仰脖子灌了半盞涼茶,粗著嗓子:“去,在二門外候著,老爺回來就通知我,不,叫老爺趕快來這裡一趟。”
小丫頭忙忙地跑去了。
......
鄭啟華一進門,就被小丫頭引著到金氏院子裡去了。
他望著迎上來的金氏,溫聲說:“是有什麼要緊事情麼?我這一身汗,你容我先......”
“老爺,你可回來了。”
金氏上前,喚了一聲,一邊示意沙月去端了銅盆來,親自鉸了面巾,遞到他面前,一邊盯著他:“我和你有事情要說。”
她湊近了,低聲說了老太太與她說的事情。
鄭啟華手一頓,望了一眼妻子:“是娘與你說的?”
金氏見他神情,似乎也不知道。
“老爺,你說,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娘說是爹吩咐的。”
金氏補充了一句。
鄭啟華卻是安靜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擦了臉,說:“莫急。你就聽娘的。我這裡去找爹問一問。”
說著,就抬了手,理了理衣領子,出去了。
鄭啟華出了門子,卻是沒有往草堂子去,而是拐往清風院去了。
鄭卓信正要出門,遠遠地望見鄭啟華正大步走來。
他詫異,這可是稀客。
他忙迎了出去。
“你別叫我爹,說說,怎麼回子事情?你還知道我是你爹?怎麼,肯與你阿翁說,就不能與你爹我透透氣麼?”
鄭啟華望著嬉皮笑臉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
他吹起了鬍子,立起了眉毛。
”爹,這不正要與您說呢。爹,裡頭坐。三兒,快上壺好茶,要那老君眉。快!”
鄭啟華被鄭卓信拉了進去,又關了房門,屏退左右這才坐下,說:“爹,您聽兒子說。”
鄭啟華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稍遜即逝。
這個兒子,自小就被父親帶在身邊,從那會走路的娃娃起。就一直跟著父親,自己這個父親倒是退後了一步。
他的眼睛瞟過對面牆上掛著的一紙橫幅,心裡才感覺稍微滿足一點:幸好,這手字是自己手把手地教出來的,這神骨,精氣神,可是得自己真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