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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問並未與人結怨,從未與人結仇,卻落得個如此下場,綠萍,你告訴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蘇暖死死盯著綠萍,絮絮說著,滿臉淒切。
綠萍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她整個人僵直,哆哆嗦嗦:“含.....香,是你麼?你?你別怪我。”
她抖索著望了一眼四周:倒處都是佛字,這裡是寺廟,這鬼魂不是最怕麼?怎就?男不成,是怨氣太重,竟連菩薩都放行了?
她緊緊地閉了眼睛,口裡已是發慌:“含香,含香......你別嚇我,我沒有害你呀,是林嬤嬤,是她對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林嬤嬤?什麼話?我不曉得!你說清楚!”蘇暖一緊,死死抓著綠萍,心臟劇跳。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林嬤嬤她與你......一向走得近,娘娘她一向,一向多疑!你知道的。”
綠萍閉眼,結結巴巴,使勁搖頭。
066擦乾淚
蘇暖心中忽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一顆心沉沉地墜下去:“那我師傅賀司珍.....”
“賀司珍?不,我不知道,她是自己摔下去的,我......”
說著終是承受不住巨大的驚恐,兩眼一翻,身子軟了下去......
等她再度醒來,發現只有自己一人靠在牆頭,哪裡有人?
她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直著嗓子叫了兩聲,一個小宮女應身跑過來,她搭了小宮女的手,緊走兩步,又大著膽子往後偷偷看去,天忽然陰了下來,一陣風吹過,她一個激靈:菩薩顯靈了,含香剛剛回來了。她再也不敢停留,快速跑走了。
.....
蘇暖跪在一處角落裡,身下是嶙峋的石塊,硌得膝蓋處傳來陣陣麻痛。
她仿若未覺,眼神空洞: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不止她,還帶累了師傅?她的心慌慌地,揪成了一團,她難受得弓起了身子。
師傅到底怎麼樣了?好好兒地,怎會摔倒?摔到哪裡去了?她紅了眼眶。
她不信:定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手,琉華宮的人都知道師傳一向與她親近.她連自己都不放過,又怎麼會放過師傅?
張嫣究竟有什麼秘密?
能讓張嫣如此忌憚,連著除去身邊兩人,就連林嬤嬤,伺候了她一輩子的老人,也下得了手,不惜先帝去世,也要了結了她。
她方才已猜測了數個可能,又都被否定了。她著實是冤枉,真的想不起來林嬤嬤與她說過什麼話。
她無辜,師傳更加無辜......她心中悲意上涌,淚水滴落。
哭了好一會,才起身,狠狠擦了淚水,眼淚卻是不聽使喚,蜂擁而出,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她乾脆不擦了,仰著臉,大張著嘴,任淚水流進嘴裡,灑落衣襟......哭吧,盡情地哭吧.....
從今以後,把淚水都咽了罷......
蘇暖身姿筆挺,眯著眼,臉上的淚珠還在滴落:.想她閩寒香卑微了半輩子,行事克己,低調做人,只求平安順利出宮;師傅賀司珍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只為殘生能在恩馨苑體面的地老去......
可這一切,皆因一個莫須有的猜測,就全被奪了去。只因那個人的“疑心!”
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秘密!就要了幾條人命。
老天,你何其不公!蘇暖這一刻心中咆哮著,怒意翻滾......
隱隱有喧譁聲傳來,是皇太后回宮了,她緩緩站了起來……
她看著牆壁上的”佛“字,彎起嘴角笑了:“既然讓她重生,就是讓她回來索債的罷?佛不是說:“善惡到頭終有報嗎?”那麼,就讓她自己來報吧!
她吐一口濁氣,默默地合了什,對著遙遠的大殿,鐘聲傳來的方句,虜誠地拜了下去。五體投地,匍匐到滿是沙礫的泥地里......良久,起身,睜眼,眼中有了看不懂的光芒.
外邊,鄭卓鋒早等得不耐煩,見她出來,急上前,:“怎的了?我這急死!唉,這是怎麼回事,弄成這樣髒?”他說著,用手去拈蘇暖頭上的一根草莖。
蘇暖下意識頭一歪,“沒什麼,快走罷!”
上了車,蘇暖就疲憊至極地閉了眼,靠著車廂,一聲不吭。
對面鄭卓幾番想說什麼,終究住了口,見蘇暖臉色不大好看,心事重重,還道是剛祭祀了生母,心中難過,遂摞了帘子,體貼地吩咐車夫:“穩著點,看顛著了。”
車子停在後門,蘇暖方睜眼,望了一眼鄭卓鋒,詫異於他一路竟沒有打攪她。心下微暖,跳下車,真心對鄭卓鋒一禮:今日之事,多謝表哥了!
鄭卓鋒咧嘴一笑,心下開心,又覺得蘇暖太過客氣,原想藉機說兩句表心意的話,見蘇暖神情,又心道好不容易蘇暖求他辦了事,不能急。只得無奈,先行下車,依依不捨地往側門先行進去了。
蘇暖定在原地,等他走得不見人影,方抬腳進了角門,角落裡有一口大缸,過去,對著瓦缸里綠油油的水,湊近了,雙手作梳,快速梳理了一下凌亂的發,仔細地順平亂發,這才扯了扯袖子,拉平發皺的裙擺。
聽得月亮門處有腳步聲,知是小荷迴轉來迎接了,遂揚起臉,向前行去。
“站住!”
一個人雙手抱胸,攔下了她,夕陽西斜,拉出了好大一片陰影。
蘇暖匆匆福了一禮,低頭準備繞過去。
“喲!小表妹,大相國寺可是好玩?”
鄭卓信叉開雙腿攔在面前,雙手環胸,陰陽怪氣地調侃著。
他心情不好!非常不好!這群扯後腿的。
要不是今日那柳三特意跑來與他說,他還不知道這兩人竟這樣大膽,私瞞了他,跑到那大相國寺去作死。
這兩人知不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五月四日,是皇太后沐齋禮佛的日子,他們守備營早一個月前就接到杜大人命令,這日要加強守衛,加強守衛。為了保證太后能專心禮佛。連甬路的兩側菩提樹上掛的東西都要清空,每個角落都要一處一處巡視過去,就連天上飛的雀兒也要打下來,何況是大活人。
這事蘇暖上回不是尋過他,他當即一口拒絕了。他以為她知道這事的輕重,自是歇了。
沒想到啊,竟拉了鄭卓鋒一起,兩人合了起來,而且打得還是他的名號......
不然,那柳三怎肯擔風險放蘇暖進去?
他咬牙看著蘇暖,心下不喜:膽子還真肥?他怎就沒有看出來?竟然還知道拉上老五那個愣頭青。
“你倒是知道找人,怎麼著,老五呢?怎不陪著你?”
他心下有氣,一開口就沒好話。
蘇暖自是聽出他話里的嘲諷,但她此時心情異常糟糕,糟得不能再糟。哪裡有力氣再與他逞口舌之爭,她也不想說什麼,事實上,她確實無話可說。
現在她只想儘快離了這裡,回房好好洗個澡,她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
蘇暖垂了頭,咬著唇,任鄭卓信奚落,只低頭站著,想著讓他講完了,自己趕緊走人就是。看去整一幅受氣小媳婦的樣子。
鄭卓信又說了二句,見她老實了,並不回嘴,又見她頭頂上還雜有草莖,想是不知鑽到哪裡去了,也自覺沒趣,煩躁地揮手讓她走人了。
蘇暖呼了一口氣,小跑著繞過去,迎面小荷快步跑過來,氣喘吁吁:“小姐!快,現在夫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