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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素來對點心挑得很。尤其是花樣要新鮮,之前,郝府專門有一個善於做點心的廚娘,做得點心很是得郝明秀喜歡。
汾陽王府的點心師傅自然也是不差的,可是,這盤棗泥糕並不合郝明秀胃口。
她不喜吃甜膩的。
可如今,也只能有什麼吃什麼了。
郝明秀緩緩伸出手,拈了一塊在嘴裡嚼著,慢慢地咽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巧兒看著她,一邊沏了茶,遞過去。
郝明秀吃了一塊棗泥糕,又喝了一口茶,方拍手,起身說:“收拾一下,咱們去大表姐那裡。”
一刻鐘後,兩人往世子妃曾氏的彩霞苑去了。
院落里靜得很,只有幾個僕婦在輕輕走動。見得郝明秀過來,彎腰行禮。
郝明秀臉上有了幾分笑意,闔府,也就只有王妃院子與這院子裡的僕人對自己是真心的尊敬。
郝明秀帶著巧兒進得裡頭,見小曾氏正歪坐在美人榻上,不知在想些什麼?腳邊一個丫鬟曲膝蹲著,正一下一下地給她松著腿。
見郝明秀進來,小曾氏懶懶地:“來了。”
就不再言語。
有身邊大丫鬟去端了果盤子來,郝明秀微笑,自己找了一張靠近小曾氏的小機子,隨意坐了。
看著曾氏:“表姐,身子還是不舒服麼?”
小曾氏瞄了她一眼,見郝明秀臉色憔悴,氣色並不太好,眼珠子一轉,約略知道緣由,倒是坐起了身子,看著她說:“今日鄭家來人,你可見著?”
郝明秀一窒,正色:“鄭家如今與我何干?表姐這是取笑我麼?”
曾氏“哧”了一聲,不再提。
轉而說:“好,我不提也罷。只是,我這裡,你跑來作甚?要去,就多去姑姑那裡走動走動。別怪姐姐沒有提醒你,如今你表姐我,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瞧著吧,再過幾個月,我這裡更沒有人想起來了。這府里,哪裡有我容身之所。你呀,還是趁早打算,別跑錯了地方。”
她聲音落寞,語氣嘲諷,也不看郝明秀。
郝明秀看著她,落魄的小曾氏,雖說這話聽著不入耳,但是卻說得是實話。
自己如今的狀況,小曾氏又是這樣一個情形,這府里還真是。
“姐姐怎麼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起來了?”
郝明秀嫣然一笑,伸手去抓了小曾氏的手,抬頭認真地看著她說。
“不然能怎麼辦?人家肚子爭氣,我有什麼法子?”小曾氏被抓了手,抽不出來,微紅著眼圈說。
郝明秀靠近了一點,向侍立一旁的丫鬟瞧了一眼,對方自覺地退到帘子外,她方緩緩地看著小曾氏說:“姐姐心裡就真的沒有個打算?”
小曾氏看著郝明秀的眼睛,亮晶晶的,心裡一動,抬直了身子,:“依你說,怎麼個打算......”
郝明秀走後,曾氏重新坐回榻上,對丫鬟說:“去,打聽一下。”
心腹丫鬟快步跑走了。
二刻鐘後,人跑了回來。
“可是都走了?”
小曾氏放下手中的杯子,鳳眼明亮,望著小丫鬟。
丫鬟小心回答,說是郡王妃親自送出二門去了。
見曾氏眯眼,又說,:“今日,郡王妃並沒有有出席。”
“哦?”小曾氏欠了身子。
當聽丫鬟說郡王妃只是接送的時候露了面,把金氏送到老太太房裡,就離開了,小曾氏忽然就笑了起來。
姑姑還是心裡膈應的,看來還是秀妹妹說得對。
郡王妃,自己怎麼忘了。
這一筆寫不出兩個曾字,那可是自己的親姑母,郝明秀的親姨母。
如今這郡王府里,上有老封君,下又有鄭雲甜,大有鄭家人當家的意思。
這個鄭家絲毫不顧姻親,拉下了郝正英。
雖說這件案子,已經蓋棺定論,郝正英貪墨的事情也證據確鑿。
天子發落,實屬不冤。
可是,郡王妃心裡終歸不得勁。
所謂聯姻,姻親,本就是指望關鍵時刻能互相扶持,抱團紮根。
這鄭家不但不通風報信,或者推脫避嫌,卻一力查辦了此事。
如此行事,就是完全不把郝家放在眼裡。
又提出退親,視郝明秀如無物。這也是赤裸裸地打了整個曾家的臉。
郡王妃一力要留下郝明秀,除了是憐惜郝明秀,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賭一口氣,讓大家看看,曾家還有人在。
現如今這郝明秀這個當局人都能看懂的事情,自己怎麼就糊塗了呢?
曾氏自責了幾句,想通了關竅,心情甚好地坐了起來,吩咐梳洗更衣。
郝明秀說得對,她不能躺在這裡自怨自艾,頂什麼用?西苑那個狐媚子的肚子照樣一天天地大起來。
她要去王妃那裡,想想怎麼與王妃說說自己的打算。
......
郝明秀往回走了一程,望著身後同時出來的丫鬟,匆匆往那邊去了。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看來表姐是聽進去了,有所行動了。
自己呢?這麼多天,也差不多了。
她這才想起先前家裡的好些事情,她都不知曉。
現下靜了下來,那日,除了三弟弟郝原之外,還有幾個妾侍姨娘也不見了。莫非被賣了?其他幾個都好說,只是那個劉姨娘可是生了郝原的,這麼也會賣了呢?
難道父親另外安置了她們母子?
郝明秀搖搖頭,不解。
郝原雖然是姨娘所生,卻是從小就寄名在苗氏的名下。父親最是寵愛他,老說他最像自己。不像大弟二弟那般頑劣,整天就知道鬥雞遛狗,什麼也不會。
201伴讀
清王府,梁志正靠在猩紅太師椅子上,面目發沉。
地上一個男子單膝跪地向他報告:“郝家已經遠離上京,現過了真洲境界。范五爺他們潛回南彊,年內不再出來。銀子已經運過去了。”
梁志的眼角一挑,手下發力。深紅的椅面上骨節突出,指面尤顯慘白,男子見了,更深地低了頭。
次番,梁志整整動用了五箱存庫黃金,替郝正英堪堪補上了這個缺口。
只是沒有想到,皇帝更狠,竟然把郝家拆房掘地給賣了個精光。
他呼了一口氣,壓了壓心中的鬱氣,起身,說:“世子呢?”
來到東邊院子裡,遠遠望得兩個少年正在窗下下棋。
梁志的目光落到了右手穿藍色衣袍的那個少年身上。
是個約莫12歲的少年,臉孔稚嫩,此刻一雙眼睛正緊緊盯著石桌上的棋盤。
兩人聚精會神,全然不覺。你來我往,一會,一聲輕呼,原是那個白袍少年贏了一子。
梁志望著那個眉目清秀的藍衣少年,幾日之間,老成了許多。
這是郝原,郝正英的三子。
郝正英正是為了他,才欣然認下所有的罪狀。
當日,梁志說:“我答應你,保你一條命,你有什麼條件件儘管提,我答應你。”
他望著郝正英,知道他聽懂了。
他鬆了一口氣。
當日就將5箱子黃金運到了郝家的夾牆裡。郝正英沒有拒絕,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要求帶了郝原出去,與世子為伴讀。
他沒有想到,郝正英沒有選擇自己的兩個嫡子,卻是選了這個12歲的三子。
可是當他發現郝原的一手漂亮的字,以及棋風後,就明白了,也懂了郝正英的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