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大根挽了袖子:“小姐,你退後。”
他雙手托舉,“嘿”了一聲,穩穩地舉起了木箱子。
“噗”地一聲,箱子下面掉出幾團東西來,揚起一陣灰。
原是墊著箱腳的東西被帶了出來。蘇暖眼睛一跳,一把撲過去撿了起來,不顧灰塵,翻了起來:果然,是小冊子。她抖著手,翻了一翻,一共四卷,被折了,墊在箱子的四角。有些地方已經發黑,幸好,沒有大的破損。
只是,還有剩下的幾卷呢?
她眼睛往下溜,卻是沒有,只有幾團草紙與破布。
她不死心。繼續耐心地在房裡找。
大根也幫她找,整個人趴在了地上,臉貼著地,往床下瞅,“小姐!”
他叫了一聲,蘇暖蹲下,目光落在最裡邊的一隻床腳下,一團草紙包裹的東西,正正方方的,墊在那隻斷了一截的床腳下,落滿了灰,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大根不顧髒,探進去抽了出來。
她心疼地拍打幹淨。卻覺潮得厲害,很多地方都發霉了。與之前的合在一起,再次數了一遍,剛好十二卷。
她抽出帕子仔細包好,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屋子,招呼大根扛了那隻木箱子,從後門走了出去。
069驚聞
車內,蘇暖緊緊抱著這捆東西,心內滿滿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這熟悉的東西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真應該感激閔春芳當初對它不屑一顧,竟然拿它們做了墊床腳的東西。
心下更加堅定:一直以來,是自己眼瞎!
看來,閩春芳心裡除了對她手裡的銀子感興趣外,對她這個姐姐的其它東西都厭棄的吧?不然,怎會把她捎回家的東西棄之如敝屣呢?該是對她有多厭惡呢?
她早就看上了華明揚了!她自嘲一笑。
她呼了一口氣,顫抖著手打開了一卷,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師傅賀司珍那一手娟秀的梅花體赫然出現在泛黃的紙上。字字珠璣,力透紙背,就像朵朵梅花開在紙上。
她眼裡熱熱的,吸了吸鼻子,心疼地撫平了上面幾個破洞,所幸這紙用的是最堅韌的澄心皮紙書寫,才沒有爛掉,只是捲曲發霉得厲害。
她用手絹重新又包了回去,探頭對大根說:“根伯,順道拐彎去前頭的一品齋去一下。”
大根一甩鞭子,馬車往前方拐了一個彎,往這條銜上最大的書畫齋而去。
少頃,蘇暖捧了一卷包好的紙又重新上了馬車,徑直往國公府去了。
太陽西斜,在院子裡投下斑駁的樹影,灑掃乾淨的廊下,小荷端著一碗麵條,輕輕進了房裡。
桌案旁,蘇暖還在埋頭抄寫,面前工整碼著一疊兩寸見方的雪白的紙張,那是一品齋質地最好的紙“雪花”。
”小姐,吃點面吧?”
小荷把麵條輕輕地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探頭望去。
小姐自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了整整兩個時辰了,午飯也不吃,直說自己不餓。
夫人知道了,叫廚下做了一碗雞蛋面來,裡面放了蔥花,小姐最是愛吃。
蘇暖頭也不回:“先放著,我待會子吃。”
小荷只得退下。
蘇暖又連著抄了二張,方放下手中的筆,這才感覺手酸得很。梅花體好久未寫了,有點手生。
她拎了面前的紙,吹乾了,與先前的放在一起,一轉身,鼻端聞得一陣香,方才覺得餓了。
她端起麵條,面已經坨了,糊在一起,她用筷子攪了攪,吃了起來,竟不覺得難吃,轉眼,一碗麵就下了肚。
她滿足地放下碗筷,歪頭打量一下桌上巳乾的紙,重新整理好,疊成一疊,放於一邊木盒子裡,想著每天抄一點,總能完成。這梅花體是傳司珍傳於賀司珍,賀司珍又傳於自己,只因這字人多不識,即使有人拿了這冊子,也只當作是紙上遍開梅花,識辯困難。
只是,這些紙張到底還是漚爛掉了,她整個下晌一邊看一邊重新又謄抄。
收拾好,她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經暮色降臨,她頗為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出聲:“雯月,我要洗澡。”
雯月快步跑了進來。
之後幾日,蘇暖吃了飯,除了下半晌出去隆祥那裡,就窩在房裡看這些小冊子。
她如饑似渴地翻閱著這些冊子,又放下,嘆了一口氣,可惜好多沒有實物,到底缺了些什麼。
這樣,一連過了幾日。
中途小鄭氏來過幾回,說了一句:“這是什麼字帖?這麼奇怪?”
蘇暖笑笑說是揀來的,抄著好玩。
這日,剛剛看到宣青花瓷,不免想起郡王府那一對瓷瓶,以及鄭容宮中那個瓷瓶。
她放下了冊子,想著,舔了舔墨,沉思,終是在紙上慎重添上了一句:“另有高仿品,但色往往顯白清,缺少瑩潤感......
她咬著筆桿,陷入沉思:這宮中出現防品,那這真品去了哪裡?難不成一開始就是假的不成?這好像不太可能。
師傅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除非,這個不是出自珍寶庫內。
皇宮內一切事務一向由中御府統管,吃穿用度,各房由中御府統一調配。
可是自高祖起,把司珍房單獨辟出,每年只需要同中御府對帳即可。提出了由中御府統管,司珍房具體負責的制度。
師傅她們有多認真,她是清楚的。她心下思忖,難道現在發生了什麼變化不成?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光掃過面前那方殘破硯台,想到自己目前的狀況,嘆了一口氣。
心裡默默地盤算了一遍手頭的資產,照自己目前的進度來看,這錢存不起來。
想著蔡掌柜說的,過兩日,又有一批瓷器需要自己幫忙掌眼。她沒有推辭,她現在想得清楚:趕快存錢,多多存錢,有錢才好辦事!
......
這日下晌,蘇暖正從外面回來,剛進角門,忽見貴媽媽站在轉角,她嚇了一跳,忙悄悄地隱身一旁丈高的茶花後。有人在影壁後說話,正是大鄭氏與老太太。
自上回的事後,大鄭氏就不曾來過,蘇暖儘量矮了身子,想著等人走了再離開,卻聽得一聲傳來:“小揚州!”
蘇暖一愣,望了望貴媽媽,大著膽子,摸到了影碧另一邊,豎起了耳朵。
影壁後,大鄭氏雙手抓著老太太的手,哀求:“母親還不肯原諒我麼?我知道錯了,還不成麼?難不成還真的因為那小揚州惱了我不成?”
老太太望一眼幾步開外的貴媽媽,低聲說:“你怎麼進來的?不是叫你在家好好呆著麼?瞎跑什麼?你嫂子的氣還沒消呢?”
“為什麼?我就不明白了,這都多久了?好了,算我錯了!”
老太太看她那幅樣子,忍了忍,終是說:“你錯了,這一看就是不服氣。這件事你壓根不知道錯在哪裡。我看你還是回去吧,免得讓人更生氣!”
“曉得,不就撓了一下麼!又沒有破相!真是的,倒是我的晴姐兒差點遭殃......”
大鄭氏咕噥著,扭著身子。
“你!你應該慶幸,感激她。晴姐兒,你捨得麼?我這麼跟你說了吧,娘娘需要有人幫襯她,與她在宮裡做個伴。這事晴姐兒做不了!你知道什麼意思吧?你就晴姐兒一個女兒,你忍心她在那裡面孤獨終老?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瞎鼓搗著往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