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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的腦子裡閃現出了華香瓷坊那滿架子的東西,都是不錯的好東西。
她嘆了一口氣,心裡有些發堵。
是呵,這些好東西哪裡這麼輕易得?她不是試過了麼?
蘇暖煩惱地晃了一下頭,抬頭見那個蓮花尊瓶子被興兒擺在顯眼的位置,擦拭得亮亮的,閃著柔和的光。
東西是好東西。
蘇暖想了想,叫興兒放在最外邊,想著有人要,就脫手賣了吧。
她知道自己矯情了,又不是自己掘的墓,只要能掙錢就行,哪那麼講究?可是,她就是心理膈應,過不了這一關,慢說掘墓讓人憎惡,重要的是,忽然慶辛自己還好是在皇陵陪葬,難以偷盜。
不然被人挖了出來,胡亂地在地上踐踏,還被剝光衣物,首飾,想想都不禁打兩個寒噤。
“明揚哥哥,我怕......”
她目光迷茫,在心底念叨。
149夜探
蘇暖懨懨地,直到下午去隆祥的時候,才漸漸有了精神。
今天生意多,她一到就忙了起來,她一口氣就收了好幾件東西。正靠著櫃檯喘一口氣,抬眼就見一件大皮襖子。
她望著抱著一件灰白色狐袍的婦人,傾了身子出去問:“大姐,這已入秋了,怎的這時候當了這皮袍子......”
這一般來說,冬當夏衣,夏當冬衣,再不濟,這個冬總要過的,不然,真的能凍死人。
上京的冬天特別冷,冬日也特別長,這每年隆冬都有人凍死,並不是危言聳聽。城外的城隍廟,每年都有那幾個在那裡凍僵,直到冬日過了,開春才被人發現。
城外的義莊,每年大都是這般人,無人認領。
蘇暖見那個婦人慈眉善目,一臉清愁,不知怎的竟然想到了小鄭氏,也是這般文文靜靜的,忽然就不顧規矩地問了這麼一句。
對方顯然也是沒有想到蘇暖會有此一問,抬眼見蘇暖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覺得對方不像是在嘲弄自己,當下也是去了幾分怯意,下意識地往身後那塊高高的隔板望了一眼,方才細聲回答:“這也是沒有法子,當家的被車子撞去了,急需用藥。那藥裡面需要一味人參,小婦人家裡吃不起,都一個多月了……當了吧,左右這一年半載也出不了門子了,用不著了。”
說著,抬頭,見蘇暖和氣,心中升起希望:“您看,我這袍子能當多少?我這皮子是好的,才從那北溝子帶來的,上身只幾次。”
蘇暖一笑,說:“您這袍子是死當還是活當?死當的話,能當12兩銀子。”
她盯著那個婦人,果然,她低了頭,咬了一下嘴唇說:“死當!能不能......再多點?我這還不夠買一個月的藥錢......”
“這位大姐,您這當我們是開慈善鋪子哪?就您這塊破皮子,給出12兩已經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不然您換一家試一試?”
一個聲音傳來,一隻枯瘦的手又拎起了案子上的袍子,抖了一下。
蘇暖披了眼,轉頭:“是啊,大姐,我這還是看您這件袍子沒上過幾回身子,才開了高價,不然,您......”
蘇暖向突然出現的蔡掌柜點頭,接過了他手中的袍子,又對那個婦人說了一句。
婦人驚疑不定的看著兩人,最終點頭:“行!”
蘇暖利索地開了當票。
婦人走後,蔡掌柜對她說:“像今日這種來當冬衣的,你開價得狠一點,這肯定是急於脫手的,知道麼?”
蘇暖點頭說曉得了。
蘇暖知道蔡掌柜的意思,她晃晃頭,她還是做不來啊。
這和賣古玩不同,那錢,她賺得心安理得,藏家買走,是你情我願,而且,大部分也是想著轉手白賺一筆的,在這一點上,大家都沒有區別,都是錢燒的。
可這來當鋪的就不一樣了,是迫於無奈,那種痛苦,羞恥,她能懂。
蘇暖又鬱悶了,糾結到下工的時候,木青來接她,兩人悶頭走路,有好一會不曾吭聲。
“小姐!”
木青叫了她兩聲,蘇暖才回頭。
“少爺說有事呢,叫我們去鋪子裡等著,他一會就過來。”
蘇暖抬頭望望天,還早,“哦”了一聲,就向左邊拐彎過去,走了兩步,才省起:“可有說是什麼要緊事?”
這鄭卓信好久未見了,這冷不丁地找自己,是有要緊的事麼?
木青搖頭,少爺不說,她可不敢問。
一時,到了鋪子,鄭卓信已在。
大家坐下,原來是查到上次兩個西夏人,近日傳回的消息竟然是西夏軍中人氏。
那古氏兄弟常年來往於西夏與大秦,販賣糧草,是西夏著名的糧草商人,只是不知,此次竟然做起了古董買賣,鄭卓信聽蘇暖說起,還不止一次。
“最近,隆祥那裡有什麼動靜沒有?”
鄭卓信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是蘇暖方才喝過的,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蘇暖待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她瞧了一眼那個杯子,轉而推了另外一個過去,鄭卓信端過,照樣喝了。
鄭卓信兩眼亮晶晶地盯著她。
蘇暖想了想回答:“沒有,金掌柜我都有好久未見他了。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反正白天我都未見到他就是了。”
鄭卓信說:“不能啊?上回子,我還聽說他們最近有一批貨要交易的,按照日子算,這也快了,怎麼會沒有動靜?難不成你們最近都沒怎麼做生意了麼?”
蘇暖搖頭,最近是好像安靜了許多,並沒有見異常的,真要說有什麼,她腦子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好像這幾天都沒有怎麼見到石頭他們幾個了。
鄭卓信眼珠子一轉:“我猜,不會幹夜活吧?”
蘇暖瞧了他一眼,從他的眼睛了看出了篤定,情不自禁地點頭:“夜活?”
“唔!上回你說,他們的貨都囤積在三樓?”
鄭卓信用手攏了攏衣領子,靠著椅背,忽然問了一句。
“你要作什麼?”
蘇暖也不是個傻的,立時來了精神,卻是額上一痛,鄭卓信正屈起手指,叩在了她的發頂。
“你想作什麼?”
他眯起了眼睛,桃花眼波光瀲灩,蘇暖忙別開了眼睛:“我也去!”
......
入夜,月黑風高,街上更夫敲過梆子後,狹長清冷的街頭出現了兩個黑影,兩人一路直向隆祥的後門摸去。
鄭卓信麻利地翻過院子,從裡面把門閂撥開,蘇暖很快閃身而入。
兩人從角門進入,順著樓梯輕輕地往上摸,蘇暖也動作麻利地跟在後邊,她此刻竟然有一絲小興奮:這已經是第二回了.
這裡她熟悉得很,眼看鄭卓信飛快地順著樓梯上去,她忙一把扯住了他,急得不行。
當鋪晚上有人守夜,照例應該會有兩個夥計,就在二樓的轉角處有個小廂房,那裡兩張長桌子一拼,就是床。
從轉角經過的時候,鄭卓信側耳停留了一會,蘇暖也平靜了下來,腳步也能邁得穩了。
鄭卓信繼續向樓上而去,蘇暖羨慕地地瞧著,才發覺,他那般大個人竟然一點聲音都未發出,不由暗暗汗顏:鄭卓信的身手她也見識過,這種事情應該是常做,她操的哪門子心?倒是應該擔心自己,這木製的樓梯,白日裡人多,爬上爬下不覺得,這會子深夜,每走一步都得小心,一不留神就發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