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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正坐在矮凳子上,雙手在頭上靈巧地盤著髮髻,宮女統一的髮髻,向上旋轉,固定。
她看著蘇暖習熟練地把髮髻往左邊略壓一壓,髮髻就微微向左傾斜,俏皮地彎在那裡。
她吞了一口唾沫,看著蘇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女子坐在這張小凳子上,扭著身子,不要她幫忙,自己一人盤著這髮髻,她盤的髮髻都是這樣向左歪,她說這樣順眼。
想到之前的事情,綠萍目光緩緩下移,咯噔一聲,心臟劇跳。
蘇暖兩腿向後分開,不是併攏向右歪。可是柜子上那個把手已經壞了,不會磕碰到膝蓋。
“可以走了麼?”
蘇暖忽然回頭,看著綠萍嫣然一笑。
“走吧!”
綠萍一激靈,伸手遞過一個小包袱:“出去後再換上。”
蘇暖伸手接過來,抱在懷裡。
兩人一路摸出了琉華宮,往御膳房而去,這個時辰,是張嫣吃點心的時日。
413我只能為你做到這裡
值守的侍衛見綠萍和一個宮女兩人手裡提著一個食盒向點心房而去。
綠萍帶著蘇暖往廚房方向走去。
裡頭只有二個值守的小太監正看著一個灶,見了兩人,忙殷勤地端了放進食盒裡放著,放的時候,見蘇暖低著頭,不由多打量了蘇暖幾眼。
綠萍快手快腳地拎了食盒,拉了蘇暖一路急走,待出了那亮光處,往旁邊一拐,一直往裡摸去,一直走到最裡邊一間堆雜物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扒開牆角的一堆柴,赫然落出一個洞,看著比尋常的狗洞要大些。
她提了燈籠照了照,壓低聲:“從這裡鑽過去,隔壁就是停水車的水房,現在沒人,你躲到裡頭,莫出聲。亥時後,水車會出宮。”
她四下瞧瞧,“噗”吹滅了手中的燈。
“走了!”
她催促蘇暖。
“等等!”
蘇暖一把拉住她:“你一人回去.....”
方才他們過來時,侍衛查得嚴。這來時兩人,回去一人,怎麼交代?
“我自有辦法。快走吧。”
黑暗中,綠萍臉上的神情看不清,她推了蘇暖,囑咐:“小心些,莫要碰了頭。”
蘇暖正矮身爬行的身子一震:“綠萍!”她叫。
“快走吧。”
綠萍嗯了一聲。
蘇暖爬了過去。
“誰在那裡?”
忽然一聲傳來,一個人站在那裡,手裡拎著一盞燈籠。
蘇暖僵住了身子,進退不得。
綠萍忽然呻呤了一聲:“小路子,你過來,看看我這腿怎麼了?”
她的聲音柔軟,像是要滴出水來。
那個內侍狐疑地走近,:“綠萍?我瞧瞧,可是崴了腿?”
說著真的走過來,剛提高了燈籠要查看,就被綠萍一把給抱住了:“小路子!”
小路子抖了一下,他看著綠萍,語無倫次,“綠萍,我.....”
他抱著綠萍就往一旁滾去,轉身的瞬間,燈籠落地,一眼看到了正縮在洞裡的蘇暖,他忽然明白過來。
忙起身。
說時遲那時快,綠萍緊握手中的釵子用力一戳,整根釵子半根都沒入他的脖子裡。
血噴了綠萍一臉,也濺到了蘇暖的腳上。
他喉嚨里咕嚕嚕響了一陣:“來人!”
嘴被綠萍一把捂住。
呆了一瞬,頹然倒地。
同時,蘇暖被綠萍一把給推出了洞外。
她匆忙回頭:”綠萍。”她低叫。
沒有聲音,她正要爬回去看一看,一個包袱從洞裡推了過來,她一把抓住。
黑暗中,綠萍正唏唏嗦嗦地在掩蓋洞口,聲音飄忽:“快躲好。你,莫要怨恨娘娘,她萬沒有想到,梁弘會對你下手。我趕去時,皇陵已經封門......她也是沒有法子......”
蘇暖手中的包袱落地,失聲:“你說什麼?”
那邊卻是停了下來,那個狗洞已被一些東西給堵嚴實了,綠萍的聲音模糊不清:“好好......活著。”
蘇暖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淚直流。
原來,綠萍什麼都知道。
“為人奴婢。”
原來說得是這個麼?
她的身子抖了起來。
她順著宮牆望去,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高高的牆,與所有的宮牆一樣,高高的,除了天,再也看不見其它。
身後黑黝黝地豎著幾輛水車,在黑夜裡,靜靜地。
......
半個時辰後,綠萍才走出了膳房的大門。
被侍衛攔了下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還有一個呢?”
綠萍發梢上滴著水,凍得瑟瑟發抖:“真冷!凍得要死,快些讓我回去,那個死丫頭,把水盆扣在了我頭上。你們沒有見到她麼?”
侍衛搖頭,看著滿頭滿臉水珠的綠萍,讓了開來。
綠萍一陣快跑,抱著雙臂跑向漆黑的夜裡。
明早,小路子的屍體就會被發現.....
不過,那時候,蘇暖應該已經能出宮去了。
“含香,我只能為你做到這裡了。”
她默默地跑著,在寒夜中漸漸消失不見。
天蒙蒙亮,幾輛拉水的車子從皇城后角門拉出,往驪山上去了,這是每天拉水的車子,拉水的是幾個佝僂著背的老太監,他們拉這水車已經有十幾年了。
守門的侍衛照例查了查,打了個哈欠,就趕緊關上門,睡覺去了。
這天冷得,要不是為了這一趟水車,誰願從熱乎乎的屋子裡鑽出來。
水車咯吱咯吱,一成不變的聲音,沿著那條道馳去,拉車的老牛也是慢騰騰的。
漸漸地,就融入晨曦中不見了。
天亮了,小路子的同房一覺醒來,才發覺他一夜未歸,這才慌忙尋找。
眾人一通尋,很快就在點心房後院的柴房裡找到了。
看著脖子上的那道傷痕,一查,知道昨晚有誰來過。
琉華宮卻是沒有綠萍。
張嫣正揪住來尋人的侍衛:“綠萍呢?你們把她怎樣了?”
她眼睛通紅,看似一夜未眠。
綠萍昨晚送了蘇暖後,就不曾回來。她也是一夜未睡,知道事情可能不妙,又不能尋找,只能等待。
卻是天亮等到了這些侍衛。
侍衛在宮裡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自然那個狗洞也被發現了。
寢宮內,鄭容拍著桌子,第一次發火,瞪起了眼睛:“你是辦不了差事了麼?”
慧姑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只是叩頭。
她也知道,此番走了蘇暖,怕是後患無窮。
綠萍倒是找到了,在花園子裡的一口水井裡,看似落水而死。
......
蘇暖不見了。
遍尋不著。
木青在宮門口一直等到宮門落鎖,也不見蘇暖,她沒有辦法,又不敢離開,一直到天黑,才跑了回去,
眾人以為是鄭容留宿。
到了天亮也不見回,才發現不對,找人去問,卻是聽到回話說,娘娘不曾見過蘇暖。
木青怔住,昨日那個送信的人?信是送到自己手裡的,那個人分明是一個小內侍。
她抖了起來。
小鄭氏連夜跑到國公府,敲開了金氏的門:“我的冬姐兒呢?你們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金氏也是驚奇,蘇暖被叫進宮?他們都不知情。
看著哭哭啼啼的小鄭氏,兩人一同去找老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