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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真是讓人想不到。
他回過神,見蘇暖看著他,就拉了蘇暖坐下,又端了那桌上的杯子遞過去,這才一拍大腿:“你信?她這空口無憑,這是大事。你知道的。”
他吞了一口唾沫。
蘇暖點頭,說:“我信。林嬤嬤確實遇害了,娘娘之前也查證過的。聽林月英說,在娘娘尋她之前,一直有人在追殺她……這些人是誰?不依不饒地,這麼多年?你看,現在人不是被劫走了麼.....”
殘害皇嗣,私自調換皇子,混淆皇子身份,其罪當誅。
.......太后張嫣。
兩人腦子當中同時蹦出這個念頭。
兩人默默半晌。
屋外有輕微的說話聲,那是張成和興兒的聲音,似乎正送了客人出去。
鄭卓信再度開口:“所以,太后娘娘應該是你嫡親外祖母?你母親安慶公主是嫡長公主?你......”
蘇暖沒有吭聲。
張嫣是這具身子的親外祖。
這是蘇暖不願接受的,卻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她一直在苦苦思索這個問題,幾欲發狂。
她一直心心念念恨著的人,如今卻忽然就成了親人。
世間所有的詞,大概都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一刻不停地糾結這個問題,糾結得狠了,就不糾結了。
因為,似乎無法選擇,她很快就作出了決定。
安慶。
如果張嫣的事情揭露,追究起來,最可憐的莫過於安慶。
梁輝和安慶這一對兄妹,尤其是安慶失去了太后的庇護,可就......
她心裡清楚,梁輝與安慶之所以有如此風光,全因張嫣。
因為張嫣是太后,她是當今天子的母親,她育有兩個兒子。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她想對誰好,皇上就對誰好。
誰都知道,本朝皇帝梁弘兄友弟恭,尤其是對生母皇太后,更是恭敬有加。
可如果這層關係剝離,粱弘非她所出,她又喪失了坐在這個位置的資格。
梁弘會如何?
原來痴傻的大哥梁輝並非一母親哥,是他占了原本粱輝的位子,他梁弘本非中宮皇后所出,是林妃之子。
惱羞成怒,並不足以形容他的怒火。
高高在上的天子,原來同其它兄弟一樣,並不是生來優越……
他會把這一切都發泄到那兄妹兩人身上,特別是安慶,因為他占了她的位子.......
一個傻子公主。
蘇暖怔怔地,一臉茫然。
一雙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按了一按。
她抬頭,看著鄭卓信。
鄭卓信的目光平靜,說出的話也平靜:“真假又如何?如今那個位子已定,天下也已太平。你說,就算把這件事捅出來又怎樣?只有一個林月英,當事人都找不到了。只要太后抵死不認,皇上不認,誰又能說什麼?”
他繼續:”倒是太后,看來一直在追查這件事情。想來,她是勢必要得到這個林月英。”
心下卻是想到鄭容攪了進來,如今被太后盯上,他倒是有點子擔憂。
鄭卓信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分析起來倒是講得透徹。
蘇暖也認同。
鄭卓信看著蘇暖說:”行了,你就當作什麼都不曾經知道,這樣也好,既然是太后的話,那我先前的擔心倒是多餘的了。”
他展開一個笑容:“那可是你的親祖母。”
他擠擠眼睛,說:”我走了。”
蘇暖見他晃著身子出去,想了想,追到門口:”晚上去家裡吃飯吧?我娘做了酒釀園子。”
鄭卓信聳了一下肩,走了。
蘇暖就靠在門邊,仔細聽著外面的馬蹄聲漸漸遠去,低頭,唇邊就漸漸展開一抹笑容來。
是呀,鄭卓信說得一點不錯。
他好像就沒有什麼愁的,似乎天塌下來,他也總能笑得出來。
這人......
她實在是想不出用什麼來形容他。
鄭卓信出了門就皺緊了眉頭,他看了看天色,陰沉沉的,昨晚一場雨,似乎這天愈發冷了。
他上了馬車,說:“回去。”
劫持林月英的是皇太后的人麼?
他回去,大步向里走去,老國公正等著他的回話。
果然,老國公聽了他的話,倒吸一口冷氣,變了臉色:“可是當真?”
見鄭卓信點頭,他背了手,在屋子裡轉了兩圈,說:“此事本能讓娘娘知曉,不然.....”
他眸子中閃爍不定。
鄭卓信一愣,心下一沉,看著老爺子:“娘娘她?”
兩人都從眼睛裡看到了同樣的答案。
鄭卓信也慎重起來。
鄭容明顯是存了那樣的心思,這事,她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皇上身子不好,如今並沒有皇子!
可這是和太后直接對上了。
這事,揭開了看似對梁雋有好處,畢竟,先帝的兒子只有三個。
鄭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她是要斷了皇太后的念頭。
“不行,我得叫她別再查了,就當是不知道。靜觀其變。”
老國公快速下了決定。
鄭卓信點頭,這是大事,得慎重,行將踏錯一步,都是萬劫不復,四皇子,鄭家。
380插我的簪子
臘月初四,天氣出奇的好。沒有風,太陽暖暖地照耀著,
蘇暖的及笄禮在今日舉行。
院子裡一早就布置好了場地,四周灑掃乾淨,又搬了那暖室里開得正艷的花兒來擺在四周。
這時節,弄這些不容易,團團擺滿了一圈。
來得早的人都嘖嘖稱奇。
尤其是幾個小姐,直打探是哪裡弄來的?趕明兒也去弄些來擺著。
就有侍女說:“是四少爺尋來的。”
大家“哦”了一聲,鄭卓信與蘇暖已經口頭定親,肯這麼費心巴力地去尋了這些稀奇花來,自然是不同的,就按捺下了心思。一邊又羨慕起蘇暖來,只一個及笄禮,就肯這麼下功夫,那將來的親事,還不知道如何呢?
到了正時,已經是差不多來齊了,都是些平日親近要好的人。
待得看到正賓席上的人,大家不由多打量了幾眼。各個少了談笑,女孩也莊重起來,檢查自己言行是否得體。
那裡赫然端坐著一向不出門的大長公主.......
儀式開始,眾人散開,觀禮。
贊者走出,以盥洗手,於西階就位。
蘇暖緩緩走出,微微低著頭,短褂褲,緇布為衣,朱紅色的錦邊。至場地中,面向南,向觀禮賓客行揖禮。
之後跪坐在席上。贊者為其輕梳頭......
四下一片安靜。
大長公主一身深色衣裙,緩緩走出。
眼睛微微一掃,走到蘇暖面前,高聲吟頌祝辭:“今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跪坐下,開始梳頭加笄,然後起身,回到原位。
......
三拜後,蘇暖換了三套衣裳。
從彩衣到素衣襦裙再到大袖長裙禮服。
安慶進來的時候,剛插完了簪子。
周霓裳帶著她沖大家笑笑。
沒有法子,怕插簪子的時候,安慶出什麼狀況,她故意帶著母親去屋子裡轉了一圈,估摸著差不多了,才帶著安慶出來。
安慶一眼見到場子中央的蘇暖,高興得就要跑過去,被周霓裳拉著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那上面也搭著大紅的錦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