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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路滑,常有人摔倒,雖說多半都沒啥大問題,充其量也就是摔個淤青,可有些事兒也說不準,唐嬸兒尤記得去年這會兒,樓上有個人家的兒媳婦兒,就是一跤摔下去,直接把肚子裡的孩子給摔沒了。她倒是不擔心自個兒,怕就怕兒媳已經懷上了。
唐紅玫倒沒想那麼深,她本身就不大愛出門,最初往縣裡走一圈也純屬好奇。現在吧,那陣好奇心過了,她能接連大半月一個月不往外頭走了,閒時做點兒手工活兒,在腦海里回憶一下做滷肉的具體步驟,看似無聊了點兒,她倒是自得其樂。
因此,聽得婆婆的話,她只脆生生的答應著,很快就先把鹹菜疙瘩和筷子拿到了外屋,等聽到樓道里傳來熟悉的聲音時,才轉身又進了廚房,掀開鍋蓋盛起了白粥。
許學軍永遠都是準點回來的,而今個兒,他還帶來了兩個消息。
一個是廠子裡從明天開始取消晚班,另一個則是過兩天可以抽籤拿票了。
唐紅玫還沒反應過來,唐嬸兒倒是興奮的兩眼放光。
機械廠的福利一貫都不錯,可因為許學軍只是普通的車間工人,拿的只有工資,發的票證也跟大部分人一樣,僅供日常使用。像一些稀罕的票證,比如縫紉機票、自行車票、電視機票啥的,統統沒有。想要弄到這些票證,只有年終憑運氣抽。
就聽唐嬸兒高興的說:“我不稀罕別人家的電視機,就想要個電風扇,那玩意兒可好使了,大夏天的也涼快。”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電視機啥的,價格太貴了,家裡可沒那個閒錢。
這些事兒,唐紅玫就插不上嘴了,畢竟她娘家那塊兒,也就大隊長家裡有輛自行車,旁的奢侈品她是一樣都沒瞧見過。哦對了,再有就是自家的那個座鐘了。
見兒子兒媳都沒啥表示,唐嬸兒格外得無奈,她只想趕緊吃完,出門跟鄰居閒聊去。一年才抽那麼一回簽,肯定不止她一人那麼興奮。
結果,等她從外頭逛了一圈回來,除了知道誰誰家想要個啥外,還得了個頗為意外的消息。
卻說現在雖然都講究破除封建迷信,可傳統節日還是在過的,尤其稍微上了年紀的人,都更習慣於按著農曆日子走。今年的大年三十在二月七日,離這會兒不到十天了,等過了年就是馬年了。這原也沒啥,偏馬年無春,依著老一輩兒的說法,無春既寡年,不宜結婚,這可把隔壁李家嬸兒給急壞了。
“明年無春不好結婚,再往後頭拖,二桃那年歲就太大了。”唐嬸兒雖然看不上隔壁李家嬸兒,對李二桃感觀倒還算可以,說這話時也沒幸災樂禍,而是就事論事說,“早說讓她放低要求不干,現在急了吧?非要咬死了要那麼多彩禮,誰家出得起?看著吧,年前二桃鐵定得被揪著相看。”
唐紅玫一臉懵圈,她咋算這個時間都不對:“媽,離過年就十天……哦不,才九天了。”
“那有啥,看中意了,兩三天就夠了。要是家裡不差錢,去國營飯店辦兩桌,還能更快。”
仔細想想也是這個理,畢竟唐紅玫嫁給許學軍時,從介紹人說合到最後結婚,也就半拉月光景。
正說著呢,就聽到有人敲門,唐嬸兒起身開了門,萬萬沒想到,門口站著的就是她們方才談論的李二桃。
唐嬸兒有些噎得慌,好在她繃得住,加上這大冬天的,窗門緊閉,許學軍又在裡屋補眠,婆媳倆閒聊時還是挺小聲的,應該不至於叫人聽個正著。
“二桃咋來了?我給你倒杯水去。”來者是客,唐嬸兒在緩過來後,很是熱情的讓她進了門,又將房門關上,轉身去廚房倒了杯熱水。
這檔口,唐紅玫也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好奇的瞧了來人幾眼。
雖說這位二桃姑娘在他們這片家屬樓里稱得上是名人了,兩家還是緊挨著的,可說實在的,這還是唐紅玫頭一次瞧見本人。仔細瞧了兩眼,她倒是有些明白了李家嬸兒的意思,這姑娘長得真挺好看的,可以說除了皮膚略有些暗沉發黃外,旁的哪兒都不錯,是屬於那種好看且耐看的長相。
像她這樣農村出身的,家裡人都捨不得將她隨便許人,李二桃這個長相,李家嬸兒要是捨得才叫怪了。話是這麼說的,獅子大開口卻是真的不大地道。
“來來,喝水。”唐嬸兒端著熱水走過來,圓臉上儘是笑意,在把杯子擱到了飯桌上後,又拉過李二桃問,“咋想著來嬸子這邊竄門子了?我想想……自打你姐嫁出去後,你們姐倆就沒咋往我這兒來過吧?”
唐紅玫聽了這話,琢磨著,估計在那之前,兩家應該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後來出了啥事兒,她總覺得不單是兩三年前說親失敗的問題。
另一邊,李二桃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張了張嘴,好似不知道該說啥才好。見狀,唐嬸兒也不催,只笑著給兩人做介紹,畢竟都是一個樓里住著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認識一下倒也沒壞處。其實說白了,兩家只是有嫌隙,又不曾撕破臉。
呃,不過也快了。
聽唐嬸兒扯東扯西了半天,又見李二桃遲疑再三,最終後者還是艱難的開了口:“嬸子,我媽叫我來問問看,你們家的滷肉是……”
“咋做的對吧?我上回說給她聽過,她沒記住?行啊,我再跟你說一遍。這要花椒、桂皮、八角……”唐嬸兒說的那叫一個順溜,一看就是說了無數遍了,由此可見,滷肉的威力也是巨大的,瞧把家屬樓這些人給逼的,都跑來找唐嬸兒打聽做法了。
本來嘛,街坊鄰里的,互相學下拿手菜也算尋常,可一來滷肉太麻煩了,二來味兒實在是太香了,唐嬸兒並不想日日生活在滷味的包圍下,尤其還是有的聞沒的吃的情況。而其他鄰居,在得知配料那麼多步驟那麼繁瑣後,也就自然而然的放棄了,因此到現在為止,還沒人複製出唐紅玫的滷肉來。
這聞著是香,是饞,可誰也不能保證吃著味兒一定好不是嗎?退一步說,就算是很好吃,這也太麻煩了,咋吃不是吃呢?
當家做主的人一般都是這個心態,而真正饞得撓心撓肺的,往往是沒話語權的小孩子們。一次兩次的,肚子裡的饞蟲都快要成精了,香噴噴的肉還是沒能吃到嘴裡,再來幾次,怕是都得魔怔了,只恨不得自己是唐嬸兒家的娃兒。
唐紅玫一貫不管這些事兒,主要是,就算已經嫁過來有段日子了,家屬樓里多半人也認了個眼熟,可對於街坊鄰里之間的關係,她還是處於雲裡霧裡的,加上她到底是鄉下小媳婦兒,有些人自持身份不想跟她說話,她也就索性懶得出門交際了。
鄰居又不是親戚長輩,能處則處,處不來也沒啥。
因此,唐紅玫只在一旁偶爾附和一句,多半時間還是做著手工活兒。
興許是因為唐嬸兒接話太快,李二桃幾次要開口說,都沒尋著機會,原本有些發黃的小臉漲得通紅。等唐嬸兒說夠了,瞧了眼家裡的座鐘,一拍巴掌:“哎喲,都這個點兒了?二桃你家裡還等著你做飯是吧?趕緊去忙吧,晚了你媽又要說你了,我們家也要準備午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