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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唐紅玫心道,鄉下地頭哪裡有男人抱娃的道理?再說了,鄉下本來就講究,就連祝壽擺酒都是男女分開坐的,也不全然是為了避嫌,而是男人那桌的飯菜明顯要好上許多,還有糧食釀的酒。
“行了,我知道了。”唐嬸兒抱著胖孫子稀罕了一會兒,見娃兒睡得噴香,趕緊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到了一早就挪到了外廳里的搖籃之中,手腳輕快的脫了外頭的衣裳,又給他蓋了一床小薄被,畢竟這會兒雖然已經是初夏了,可夜裡終究還是有些涼意的。
等安頓好胖小子,許學軍也已經將飯菜都端出來了。
這家裡頭吧,雖說唐紅玫每日裡都要鹵一兩鍋滷肉,可日常的三餐基本上都是唐嬸兒在操持的。像今個兒,因為中午那會兒兒子兒媳都不在家,她就隨便糊弄了一下,將頭一日的冷飯熱了熱,又切了點兒鹹菜下飯,弄得比平常的早飯還簡單。晚飯就不同了,她提前就知道兒子兒媳會趁天還沒黑趕回家來,所以晚飯是很用心做了的。
新蒸的白米飯,拿時令蔬菜炒了一盤,又拌了個黃瓜,還煮了一大碗的西紅柿蛋花湯,以及仔細切成片狀的一碟鹵豬肉。
三菜一湯,有葷有素還有蛋,絕對的上檔次。
別看唐嬸兒罵起兒子來毫不含糊,自家的孩子她還是很心疼的,就見她把搖籃往自個兒身邊放,讓兒子兒媳坐到對面去,這樣萬一吃飯中間胖小子醒了鬧了,也不會打擾到其他人吃飯。
還好,胖小子今個兒白日裡玩瘋了,在回家的路上就趴在他媽肩上睡過去了,現在睡得那叫一個噴香,估摸著一時半會兒的醒不了。
一家人吃著飯,難免會聊起白日裡的事兒。正好,唐紅玫她爸又過壽,唐嬸兒就隨口問了兩句。
唐紅玫回憶了一下,開口道:“鄉下辦酒還是老樣子,這往年吧,家裡條件不大好,想熱鬧都熱鬧不起來。這不是,國家政策變了嗎?縣裡是可以做買賣了,鄉下的雞鴨鵝豬啥的,也全都允許放開了養,我娘家養了不少。這回擺酒用的不是地里產的蔬菜,就是自家養的家禽,菜色不錯,大傢伙兒吃得都挺高興的。”
鄉下擺酒就是圖個熱鬧,再說了,唐爸雖然也想大辦,可家裡條件再好又能有多好?其實,請的都是近房隔房的親戚,自家人弄點兒啥都無妨,更別提唐媽有心給自家做臉,結結實實的弄了八大碗,瞧著倒是比去年唐家大弟結婚的席面還好。
這也難怪,每年的光景都不同,去年為了給唐家大弟結婚,也算是傾盡全力了,好在大弟在男女關係上拎不清,旁的事兒還勉強算是靠譜,哪怕今個兒聽人拿兩場擺酒比較,也只是笑笑沒搭腔。
不過,這些事兒倒是不用跟唐嬸兒細說了,唐紅玫只揀了幾件高興好玩的事兒來說,全當是給飯桌添個趣兒。
總得來說,她娘家那頭都還算不錯,就拿她大弟媳婦兒來說,早先給人的印象不大好,畢竟未婚先孕,哪怕她大弟不是個東西,另一邊總不能半點兒錯處都沒吧?不過,這回唐紅玫仔細的瞧了瞧,發覺她弟媳這人還不賴,性子偏內向了點兒,說話很小聲,可幹活倒是麻利,生火做飯餵雞餵鴨打掃收拾等等,要不是早先就知道是個城裡姑娘,還道是土生土長的鄉下姑娘呢。甚至於,唐紅玫還聽她媽說,前些時候春耕她也跟著下了地。
剛聽到那話時,唐紅玫都被嚇了一跳,要知道,她弟媳去年十月里就有了身孕,到現在都七個多月了,頂著個碩大的肚子在灶間裡炒菜做飯已經夠嚇人了,還下地幹活?哪怕往前幾個月月份還算大,可現如今又不是早些年了,至於這麼苛待孕婦嗎?
其實也是錯怪唐家人了,說真的,唐媽作為連生了仨閨女才終於得了兒子的人,哪裡會不在乎兒媳肚子裡的孩子?而且她外孫、外孫女都有了,獨獨沒有孫子孫女,對兒媳不說捧著吧,起碼是真沒苛待。然而,甭管家裡的長輩如何,唐紅玫這弟媳就是勤快,哪怕沒人讓她做事,她依然能不停的找出事兒來,那別人能咋辦呢?
甭管怎麼說,勤快總比懶惰強,靦腆內向也好過於精明厲害。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唐紅玫她那能耐的二姐了。
真應了那句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她二姐自打出嫁以後,接連三年都開懷,在婆家那是見天的遭罪受蹉跎。萬萬沒想到,一招爆發,直接收不回去了,尤其隨著改革開放,她二姐直接把她男人攆了出去,說是沒發財就甭回家。就連這回唐爸過壽,跟著一道兒去的唐家大弟倒是回來了,她二姐夫依然流落在外,有家回不得。
連男人都那麼慘了,二姐那婆婆那日子喲,簡直就跟泡在苦水裡似的。
“這回我抱了孩子回娘家,可巧,我二姐也抱了她閨女回去。倆孩子只隔了倆月,雖說是一男一女,瞧著卻別提有多像了。”唐紅玫想起她二姐家那胖閨女,就忍不住露了笑意。話說回來,早先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懷的是個閨女呢。
“這要是你生的是個閨女,還不得更像?”唐嬸兒也想到一塊兒去了,她還憶起了往事,多問了幾句,“不是說你二姐那婆婆不好相與?那孩子是誰帶的?你媽要照顧老人,要下地幹活,你大弟媳也揣著孩子呢,總不能再叫你媽忙活吧?”
假如婆婆真的騰不開手,讓親媽幫著照顧也不是沒有,別的不說,光他們這片家屬區里,就有好幾戶是這樣的。可那也是沒辦法,有些人家是當爹媽的雙職工,爺奶也一樣還沒退休,只能叫外婆帶兩年,回頭大些了就能送到廠區裡的幼兒園了。
不過這也是少數的,極個別人家才會爺奶爹媽都有工作,多半情況下,家裡總歸是有一個閒人的。
當然,這個法子並不適用於鄉下地頭。
唐紅玫笑著答道:“我二姐她婆婆要下地幹活,孩子是我二姐自個兒帶的,吃喝也不用犯愁,二姐夫每個月都會寄錢回家,缺不了她們母女倆的。對了,我還聽二姐說,她過幾天就要跟我大弟一道兒出門了,孩子讓她婆婆帶。”
“出門?”
“對,出門賺錢去,說是買賣做得不錯。”唐紅玫仔細回憶了一番,才道,“這買賣說來也簡單,就是我大姐夫是鐵路上的,一年到頭全國各地的跑,他幫著給弄了個家屬乘車的本本,上頭蓋了章的,填上名字就能用,免費乘車。我大弟就跟著我二姐夫南北兩邊跑,把南邊好賣的東西買上,再賣到北邊去。”
“不怕被人盯上?這政策可不好說。”
“怕啥?又不是大宗的買賣,小打小鬧,就幾個行李箱。買的還是些小玩意兒,像皮筋頭繩、手帕、紗巾這種的,全都是花花綠綠的,跟咱們縣裡賣的不一樣。可就是再不一樣,還不是小玩意兒?上頭要抓典型也抓不到他們頭上來。”
說實話,像這種小打小鬧,賺得就是個辛苦錢,也就是來回火車票錢不用出了,不然別說賺錢了,一個弄不好折了本也說不準,畢竟這年頭,吃喝住行裡面,行是最最費錢的。
唐紅玫說著,又問她婆婆:“媽,我二姐這回還問我呢,要不要讓學軍辭了廠子的工,跟著他們一道兒南下做買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