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刀叉錚亮擺在餐巾兩側,白錦寅沒有發現筷子,依葫蘆畫瓢跟著秦松學,然後左右沒搞清楚,拿成了左手刀右手叉,待到一口汁液濃香,肉質鮮嫩的牛肉下肚,忍不住和白汝蓮做的牛肉燉土豆比較了一下,開口贊到:“牛肉燉的不錯,可惜沒有土豆。”
秦松:“……”
就像王勝南說的那樣,易暉和白錦寅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可是他為什麼會唱那兩句屬於他和易暉的專屬歌詞?
秦松暗暗想了一會,儘可能隨意問到:“剛才那首歌有沒有聽過?”
白錦寅搖搖頭,實話實說:“沒有。”
秦松繼續試探:“我有個朋友叫易暉,很喜歡在這裡吃飯,所以特意寫了這首歌,每次都會哼哼幾句,可惜他已經不在了,不然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呃,很遺憾。”白錦寅不動聲色應了聲,頓了頓又說道,“節哀順便。”
“我常常想,或許人真的有靈魂,說不定哪天他就悄悄回來,”秦松眯起眼,微笑看向白錦寅,“你相信人死了會去天堂嗎”
天堂有沒有白錦寅不知道,但亡靈界的確是有,那無數骷髏殭屍來自不同的位面,因為沒有自我意識,其中有多少和他一樣來自地球不好說。
“也可能去了亡靈界,變成了骷髏殭屍,”白錦寅含糊回了聲,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指著窗外天空一扯嘴角,“今天天氣挺不錯。”
兩人第一次在酒吧見面,因為白錦寅沉默寡言,氣氛怪異的像兩個和尚面對面參悟佛法,而今天則不同,他火力全開,學到的各種交際技能,比如‘你氣色挺不錯’,‘最近工作忙不忙’一句接一句。
而一旦秦松嘗試著把話題引到他想了解的方向,白錦寅就被打回原形,恢復點頭YES搖頭NO的模式。
一頓飯下來,秦松吃的像部懸疑劇。
白錦寅累,和剛指揮著手下和敵人大戰了一場般,秦松看似隨意問的一些問題讓他暗自警惕,不過和白汝蓮給他的感覺一樣,在秦松身上,白錦寅感覺不到惡意,甚至偶爾心中還會掠過稍縱即逝的熟悉感。
夏日夜色姍姍來遲,天際處斑斕晚霞和妖艷霓虹相互輝映,又一個熱烈的夜晚來到了。
白錦寅把盤中點綴用的蘿蔔花吃掉,確認盤中乾乾乾淨後拿起包:“多謝款待,家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秦松神色落寞,幻想終究還是幻想,易暉早已化作骨灰一捧,這世界哪有什麼投胎轉世呢。
他沒再說話,低著頭和白錦寅一前一後出了門。
南巷咖啡館和名字一樣,門口不通車,兩人沿著有些年頭的幽深小巷步行了一會,前方豁然開朗,車水馬龍喧囂像是翻開了新的故事書,不到最後,你無法知道真正的結局是什麼。
巷子口和馬路相交處,一名頭髮花白,雙目失明的老婦人推著輛小車,車上面有一鍋熱騰騰的茶葉蛋。
白錦寅忽然停下,打量了幾眼上面硬紙殼寫著‘一元一個’的牌子,輕輕走過去:“我買兩個。”
“你可有好些個日子沒來了,是不是出差了啊?”老婦人接過錢,用只剩眼白的雙眼看向白錦寅的方向,滿臉溝壑微笑綻開,嘴一癟忽然哼唱起來,“茶葉蛋,我喜歡吃,小伙子吃了壯如山,大姑娘吃了如花艷,老人吃了會成仙,小孩吃了考試得雙蛋……”
秦松身體一震,他不敢置信看向老婦人,仿佛看到了神明,這首歌,是拉個肚子都會得到靈感的易暉寫的,歌名叫《神奇的茶葉蛋》。
第20章
這一刻,時光之河瞬間冰封千里,秦松變成了個不會說話不能行動的冰雕,盲人老婆婆的話如春雷滾滾,讓他那顆死氣沉沉的心險些停止了跳動。
眼前的所有景象好像一下變遲鈍了,又似乎轉瞬過了很久很久。
秦松眼睜睜看著白錦寅拿著兩個茶葉蛋揮手說了聲再見,直到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他才抬起手想要抓住什麼,但眼前街燈明亮,行人匆匆,再遠方,萬家燈火已經亮起。
只有萬家燈火亮起時,方知城市角落裡,那刻骨銘心的憂傷。
三年來,歲月將思念一點點磨礪成針尖大小,深深藏匿於心中某個角落,但在這一刻忽然生根發芽,迎風便長,茂盛的想要從胸口噴湧出來。
如果這是夢,他寧願就此不要醒來,他可以付出所有,可以為此萬劫不復,甚至可以化身貪吃蛇,將眼前盲眼婆婆的茶葉蛋全買來吃下。
秦松抬起右腳,左腳卻急不可耐想先行,最後估計是像個殭屍一蹦一跳來到的茶葉蛋攤前,他嗓音嘶啞低聲叫了聲婆婆,盲眼婦人耳朵微微一動,準確看向他:“咦,你怎麼沒和朋友一起走?”
“您剛才說,好些日子沒見,”秦松一字一句,語氣近似虔誠,“他是,他是……您認識他?”
“怎麼不認識,每次買茶葉蛋都是你們倆來,後來換成你自己,”盲眼婆婆有些奇怪說,然後抬起頭微微思考了一下,“他聲音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不過我是用心看的,錯不了,就是給我寫歌的那個小伙子。”
秦松剛活過來,被這句話砸的又險些昏過去,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他忘記了,待到清醒時發現竟然神奇的到了小區樓下,等他昏昏庸庸下了車走了沒進步,一名穿著制服的保安追過來:“秦先生,秦先生,你不能把車停這裡啊。”
他夢遊般回過頭,就見車子停在——小區車道入口正中間,道閘高高立在半空,像個大大的感嘆號。
在他頭頂,有一隻黑色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過。
白錦寅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大鍋冰糖雪梨湯,在白汝蓮殷切目光注視下,二話不說喝了個淨光,能不能保護嗓子不知道,膀胱倒是先有了反應,一小時內去了五次廁所。
他費力把比賽過程重複講了好幾遍,才讓白如蓮滿意離去,眉飛色舞說是要連夜趕製新衣,決賽中定要讓他驚艷亮相。
等到腳步聲漸漸消失,白錦寅輕呼口氣,通過意識發了道命令,接著窗外大樹黑影一閃,嘿嘿垂頭喪氣飛了進來。
此前在休息室,秦松和穆魯的對話,嘿嘿一字不差聽的清清楚楚。
加上王勝男,總共是三人因那句歌詞起了疑心,所以,前世真的是易暉,歌詞又有什麼關聯?
前世到底是誰,已經困惑了白錦寅三年多。
通過網絡,白錦寅看了很多易暉生前事跡和視頻,但腦中仍然沒有半點頭緒,就好像看的完全是別人的故事,唯一對上號的死亡時間吻合,還要忽然想起的吉他技巧,直到今天吃完飯看到那位賣茶葉蛋的盲人婆婆,忽然有股強烈的熟悉感洶湧而來,同站在舞台上的感覺一樣,似乎曾無數次經歷過。
但骷髏領主轉世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敢輕易去問,這才派了嘿嘿跟蹤秦松,看能不能聽到有用的信息。
任務失敗,嘿嘿有些垂頭喪氣,跟著秦松飛了一路,連個屁響都沒聽到,它倒是可以把車子啄個大洞鑽進去,但那樣肯定會暴露行蹤,本想跟著秦松飛回家,同樣怕被人發現不得已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