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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十五塊成交,嘿嘿按照學來的買個土豆要搭兩根香菜做添頭的經驗,成功讓老頭額外送了一小盆眼看花季就過的白色雛菊。
黃的白錦寅自己養,白菊花準備送給——白汝蓮。
嘿嘿向白錦寅解釋此舉的意義,一來女人喜歡花,二來有個白字,三麼,看到白汝蓮每日無微不至的照顧,送件禮物表達心意。
至於花語什麼的,那是啥?
白錦寅欣然應允。
重新變成人的這段日子,白汝蓮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警惕心慢慢放下,細細體味著身為人子的滋味,從抗拒,到感覺到溫暖。
在亡靈界,人對他好一分,他必回報十分,比如拜把子不久,白錦寅就毫無保留分享自己用來保命的地洞,平常遇到敵人來襲,他手下的骷髏軍團總是沖在最前。
然而,面對白汝蓮,他至今為止仍然叫不出媽媽這個稱呼。
具體原因說不清,或許是占據了本尊的身體心中有愧而不願撒謊,亦或者是還未完全適應。
白錦寅左手黃菊花,右手白菊花進了家門。
等他儘量放柔聲音送上愛心大禮,並沒有看到嘿嘿描述的‘謝謝兒子送的花,老媽很開心’的畫面。
白汝蓮黑瘦的臉看起來略微有些蠟黃,接過白菊花沒說話,放到窗台後走進廚房端出了今晚的晚餐。
看起來很豐富,足足四個菜。
分別是香菜炒雞蛋,大蔥蘸醬,薑片炒肉絲以及蒜泥茼蒿。
吃飯——對於白錦寅來說,做骷髏時沒有這個概念,只需晚上對著天上的血月冥想就可以吸收到每天需要的能量,變成人後,一日三餐是維持生命的任務,他不挑食,基本白汝蓮做什麼就吃什麼,好吃不好吃對他而言區別不大。
然而態度是如此,味蕾和身體反應卻抗拒不了。
最初的幾天,早上白粥油條,晚上雞湯排骨,最近這兩天不知道什麼原因,一日三餐開始變成了奇奇怪怪的東西。
恩,今天早上吃的是——芥末拌西瓜。
白錦寅夾了塊薑片放到嘴裡,腥辣的味道直衝鼻腔,險些一口吐出來,他囫圇吞棗硬生生咽下,筷子指向香菜炒雞蛋。
這次辣變成了宛如鬼臉菇般的臭,令人作嘔的臭。
白汝蓮靜靜的看著他,眼底悲涼一閃而過。
白錦寅筷子放在嘴邊就欲咽下,舌頭卻造了反,旋轉跳躍凌空三百六十度劈叉抗議:你若敢吃這東西,我就找牙齒那廝同歸於盡。
第7章 一摸耳朵就發春的貓
白錦寅最終還是咽了下去,然後對著白汝蓮一扯嘴角——骷髏交流用的是意識,他還沒習慣轉換成面部肌肉來表達喜怒哀樂。
來到人間,接觸的第一個人是白汝蓮,這具身體原主是她兒子。
三年亡靈生涯,處處殺戮死亡,不得不時刻保持警惕和隱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其它強大的生物奪取靈魂之火,要麼被吞噬化為灰燼,要麼被打下烙印,變成生死不再屬於自己的忠實僕人。
他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對這個世界也不了解,甚至不知道母子該怎麼相處,只能少說話,盡力去配合,希望以此能夠隱瞞骷髏領主的身份。
然而他不知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人亦如是,身體原主媽寶的性格尚且不說,他還有嚴重的挑食症,挑到不要問不吃什麼,要問,都吃什麼。
蔥姜蒜香菜茼蒿,牛羊肉海鮮,雞爪豬耳朵大腸鴨脖,芒果桃子橙子……
通通被他劃入反人類食譜。
性格大變,飲食習慣大變,每天外面浪一天回家放不了幾個屁就鑽進屋裡不再出來,現實生活不是穿越小說,知子莫如母,想不被身邊朝夕相處的人發現,哪有那麼容易做到。
吃完這頓味道慘絕人寰的晚餐,白錦寅生硬尬聊了幾句比如‘今天外面有點熱’,‘您今天都幹嘛了’等標準社交話題,然後以‘我吃飽了,我去房間了’而結束。
關上房門,白錦寅並沒有放鬆,而是看著牆上的老式鐘錶,計算著時間默默等待。
十點整,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白汝蓮拿著疊的整整齊齊的換洗衣服走了進來。
白錦寅扯扯嘴角,準備迎接固定節目每晚一歌——搖籃曲《老貓猴猴來到了》。
然而白汝蓮並沒有像往常那般走到床邊坐下,絮絮叨叨一會家長里短,再用沙啞如巫妖罵街的喉嚨唱搖籃曲。
她坐在靠牆的高腳椅上,因為個子太矮,兩條腿沒著沒落懸著,目光看向白錦寅的方向,只是方向,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一切阻礙,看向了無盡虛空,看向了那世事無常的命運之河。
她好像在追憶某些幸福的往事,像種了一臉芝麻般的雀斑泛起瑩瑩的光澤,忽而又變的淒涼,門縫般的雙眼淚花閃爍。
白錦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裡只覺得堵,拿了塊毛巾走過去,一句‘媽,你怎麼了’在嘴裡打了幾個來回縮減成:“怎麼了?”
“沒事,”白汝蓮擦了把臉,擦去了淚水和悲涼,笑著抬手想抹白錦寅的臉,卻半途又收回,“年紀大了,老愛想以前的事。”
頭部是靈魂之火所在,相當於武林高手的命脈或者死穴,豈能任人隨便撫摸。
因此白錦寅對摸臉的動作很抗拒,每次都會躲開,然而此刻他忽然有種衝動,想拿起白汝蓮的手,那雙粗糙溫暖的手,放在臉上,任其撫摸。
“媽過來提醒你,別忘了明天早起去參加比賽,”白汝蓮拿出個藍色掛牌,輕輕撫摸著,“以前啊,老想著攢錢以後給你娶媳婦用,什麼唱歌比賽,夢想,不是咱們窮人家孩子想的事,現在媽可後悔了。”
“早知道這樣,媽當初說什麼都不會反對,”白汝蓮又哭又笑,“那是你的夢想,我怎麼就鬼迷心竅拒絕了呢。”
白錦寅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笨拙的拿手輕拍了拍白汝蓮的肩膀。
“瞧我哭的跟號喪似的,這是好事,媽按照你說的給那人送了十萬塊,說是保證能進決賽,說不定我兒子能成大歌星呢,”白汝蓮把藍色掛牌放到白錦寅手裡,“明天我送你過去,換洗衣服放在床頭了,記得打扮的精精神神的。”
說完,像是急於逃避什麼般向門外走去。
不怎麼明亮的燈光下,白汝蓮矮小岣嶁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她臨近門口時腳步忽然變的很慢,很重,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白錦寅感覺像吃了滿滿一肚子鬼臉菇堵的難受,從未有過的情緒在心底洶湧翻騰,屬於正常人的七情六慾在這一刻生根發芽,他張張嘴,聲音輕的像是不屬於自己:“謝謝,媽!”
白汝蓮頓在那裡,沒有回頭,肩膀抖的厲害,半響說:“吃了點心再睡,不然晚上會餓醒。”
白錦寅應了一聲,看著白汝蓮關上房門,聽著腳步聲漸漸消失,好一會才拿起藍色掛牌。
上面印著:《他的聲音》複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