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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封匿名信分明就劍指他崔發忠!
好在幸虧沒有拿出哥哥崔發厚和日軍的聯繫證明,否則那才是真完蛋呢。
他相信,沒人能找到那個證據的,因為當初哥哥和日軍的所有聯繫全部被毀得一乾二淨,誰也找不到的。
只是……家裡當時給偽軍送糧食的收糧單是怎麼來的?
抗戰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把家裡里里外外的痕跡都抹掉,不可能還留下證據!
難道是從別人手裡發現的?
可能是當時另外服務於偽軍的人保留下來的?
但是崔發平悄悄告訴他,就是發給崔家的單據而非別人的底單。
這下子,崔發忠是真的有口莫辯,卻還是要努力狡辯,“當年我們崔家為支援抗日,得罪了很多人,有人要陷害我們也說不定。”
蹲點幹部組成的審查組立刻證明這就是真的,絕非偽造,崔發忠又改口“特殊的情況下,國難當頭,為了能夠更好地支持抗日,有時候難免要對那些魑魅魍魎加以虛與委蛇,實在是違心之舉,不得不如此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可那些年輕的學生們卻不肯聽他說話。
他們為了挖莫家溝幹部的四不清證據,可是仔仔細細了解了他們村的歷史呢。
他們大聲道:“當初你們把莫家打成地主壞分子的時候,莫家曾經申辯‘為了暗中支持抗日,不得不表面對偽軍虛與委蛇’,可你們說的是‘虛與委蛇也是事實,只要有支持偽軍日軍的事實,管你是虛與委蛇還是真心擁護,都是反革命壞分子!都要被打倒!’怎麼到了你們這裡就要搞特殊?”
這架勢分明就想將崔發忠一家也打倒!
崔發忠嚇得趕緊就連夜派人去給崔發厚送信,結果數日後回來的是一紙劃清界限的聲明。
崔發厚表示:他當初在外奔波抗日活動,並不了解家裡的情況,如果實在有不得不支持偽軍的行為,那他支持秉公辦理。而他崔發厚,要跟家裡劃清界限,一心為黨為國,堅決不袒護家裡。
“蒼天啊,你怎麼不開開眼啊!我們崔家冤枉啊!這是莫家人的陰謀啊!”崔發忠當時就癱倒在地,嚎啕大哭。
“地主壞分子崔發忠,妄圖偽裝成我黨人員行破壞之實,即刻收押審判!”
“打倒地主壞分子崔發忠!”
“揪出地主壞分子漏網之魚崔發忠!”
一夜之間,崔發忠就從原本的莫家溝掌權人,一下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臭蟲,雖然鑑於有支持抗日的活動沒有被判死刑,卻也判了無期被押赴五一農場去勞改。
這樣,他就又和莫樹仁父子碰頭了。
……
周明愈和莫茹雖然為了避嫌不常回娘家,但是他們一直都關注著莫家溝呢。崔發忠被舉報,被收監,他們都是第一時間就聽到消息。
大快人心!
莫茹還有些納悶,“小五哥,這證據是哪裡來的?”
當初他們舉報崔發厚和崔發忠的時候,卻沒有實際證據,只是本著無風不起浪的原則,先給縣委提個醒兒,讓他們被注入一種崔發厚是日軍翻譯官的說法,就算沒有證據,可是三人成虎呢。
三人成虎這句話,對誰都是有效果的。
雖然崔發厚沒有被揪出來,但是從崔發忠被撤職以後一直都沒有官復原職,兩人就敏感地覺得,也許崔發忠和崔發厚已經被組織懷疑了呢?
現在,果然時候到了。
當然,如果莫家再能夠被摘掉地主壞分子的帽子,那就更好了。
就算摘不掉地主帽子,但是抗日愛國地主和壞分子地主也是天壤之別的。
周明愈也好奇道:“找機會打聽一下,看看誰這麼厲害,藏得太深了。”
這個時候真的是一擊而中,之前民主補課的時候拿出來可未必管用呢。
於是這張作為鐵證的收糧單到底是哪裡來的,誰也不知道,大家議論紛紛。同時崔發忠在莫家溝徹底垮台,崔發平也被連累,崔家的幾個隊長、會計等隊幹部紛紛落馬。
在蹲點幹部的主持下,莫家溝重新進行了選舉,莫樹傑居然被選做大隊長!
莫樹傑自然不肯,再三推脫,說自己如今還在各種改造學習中,不夠做大隊長的資格。
最後他做了他們生產隊的會計。
他有文化,讀書識字,會算帳,做會計也算是發揮所長。
崔發忠被拿下,還有一個直接的影響就是莫樹傑的成分重新判定,從中農改為了下中農。
因為他當時沒分家沒有占有任何土地、財產,反而跟著長工們一起吃住幹活兒,而且對村里孤寡老幼非常照顧。為了順應民意,蹲點幹部就寫文件向縣委負責成分評定的辦公室匯報,很快就得到批覆,同意將莫樹傑同志的成分定為下中農。
莫樹傑的成分一變,就會連鎖反應一樣惠及兒女們。
先是莫應熠入黨成功。
他聽姐姐和姐夫的話,在學校一直積極向組織靠攏,之前就在老師的引薦下寫了入黨申請書,可惜因為成分問題被卡著,一直沒有通過。
現在莫樹傑成分改變,他不再是中農的兒子而是下中農的,且他父親莫樹傑已經和爺爺莫章宗這個地主劃清界限,所以莫應熠入黨成功。
然後就是大弟莫應棠。
他原本在青海,只能做後勤方面的工作,自從成分變成下中農以後,就開始參加一些作戰項目。
他先是被提拔為班長,因為在幾次自衛反擊戰中屢立戰功,又被提拔為副排長。
當然,關於戰爭以及部隊的事情他是不會寫太多的,畢竟戰士們寫家信都要經過指導員確認沒有違規泄密內容才能發出的。
這些也都是莫茹根據他的信以及津貼和周明愈推測出來的。
轉眼又是寒冬,雖然外面很多人家因為社教而倍感難熬,可先鋒大隊卻感覺不到,靠近年底,先鋒大隊的年味兒越濃。
整個村子都打掃得乾乾淨淨,路邊、牆根、樹底下堆滿了積雪,道路上沒有一點積雪,走出來也不用怕腳滑會摔個大馬趴。
不少人家院牆外面堆著很多青磚,等著來年開春化凍以後翻蓋房子或者豬圈、院牆,因為磚窯廠的磚瓦也不是一次就能買夠的,他們也都要分幾次才能攢夠。如今全村已經實現百分之百的房屋都覆蓋了瓦片,哪怕大雪壓頂,也不至於漏水、爛屋頂。
村里響起敲梆子的聲音,有人喊著:“下粉條了,下粉條了!”
這是招呼誰家要下粉條就去搭夥兒。
家裡準備著要吃豬肉燉粉條的就趕緊拿地瓜粉面子往食堂去,晚了趕不上那就只能自己開火。
自己做不值當,而且技術也不行。
今兒下粉條,第二天就殺豬。
如今除了集體的養豬場,各家家裡也養豬,既能完成供銷社的任務,還能賣錢。
一頭豬到年底可以買個七十塊錢左右,加上隊裡分紅,再有磚窯廠打工賺的,先鋒大隊中等收入的人家一年也有將近三百塊。
這在高進縣已經算是非常好的收入。